绿色是什么?我还记得小时候的写生画画,只有闭上眼睛,才能感受到树荫间的那抹绿色一层一层地在心中铺展开来。绿色仿佛随着光影涌动,常常使我痴迷。我常想,生活中若能心怀一份绿,我的心灵将如源头活水一般,永不枯竭。因为它在我心中,意味着一片盎然的天地,意味着一段不愿落幕的青春年华。
绿色是什么?我常想,大自然一定会给我答案。行走在放学幽静的小路上,两旁有浓郁的绿伴随风的节奏来回摇曳。原以为,它们是这季节中最繁华的风景,却未想,不经意的一瞥。便发现,深青色的草坪上横横斜斜地杂着几根干蔫的香烟头;一年长青的景观树,下方的一方土地,竟如老人冬日龟裂的手,裂成断纹,裂成块块碎片;而小区中一棵棵春色正浓的高大槐树下,一条条小道“曲径通幽”,人们走着属于自己的路,印刻下随意践踏的累累伤痕。优美流畅的曲子被不经意的一个乱弦拨动,而那记忆中的绿色,何尝不是掩盖在了这般“乱弦”之下,掩盖在了人类无视的目光之中呢?它甚至使自由的音符都停止了灵性的起舞。
多少次我伫立夕阳黄昏的阳台,期望余辉带着那般无私的温暖洒进我的眼中,洒向全身,洒满整个心灵。可久久闭眼至今,却未曾感受到那往昔的动容,正觉诧异,抬眼一望,邻居上方刚安装了崭新的黑色遮阳棚。当阳光依旧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时,那黑色却将它邪恶地吞噬,一点一点,仿佛要吸尽阳光所有的力量,而眼前也随之一片失落的黯淡。昨日还美丽的黄昏,现在正如那温暖的因子弥散在空气中愈散愈远了……我将头伸出阳台,想看看四周还有什么东西笼罩在这长长的阴影之下,只觉得心灵有那么一阵颤动,一缕风一般的东西好像刹那“香消玉殒”了。但眼中还是分明地映入了底楼一颗小树的心,一颗正要吐枝抽芽的心。灰蒙蒙的阴影还是毫不留情地覆盖着他,如同挥之不去的魔掌。阴影之外的阳光悲伤地唱着挽歌,随着一阵风吹过,周围的老树棵棵静听着,冥着目垂下了年迈的树冠,它们仿佛看见了,也听见了一圈阴影中的小树无声的沉默,在空中回荡起它们沉重的叹息。是的,在阴影之外,余辉是如此公平地给予万物它的绚烂,离那余辉只有几寸,小树若能有人的臂膀便能感受到阳光的触摸,但树是没有伸展的臂膀的,甚至也没有可以挪动的双脚,可以往阳光一步步靠近,可以一步步靠近曾经多么熟悉的盎然天地……但这一切对他,只是一厢情愿了。前世他若慎重地选择在此扎根,必怀有“为木则荣”的生长信念,必怀有等待成熟的期盼,就像人一生只有一次的青春。春华秋实,不变的是想在岁月中,渴望擎住蓝天,渴望用自己粗壮的藤枝纵横地构建一片浓绿的清凉。不变的是想在岁月中,渴望全力呼吸,在蓬勃清晨,用体内每一个叶绿细胞将自己的一份活力注入空气,将一份年轻的宣言早早地传遍世界。岁月中不变的还有静谧的夜晚时分,在泻下满身的点点星光中浅浅吟唱,遐想在遥远璀璨的银河中……朴素但却锦绣,我读懂了一棵树的年华,一棵树的心情。
然而,我却无力改变,也注定改变不了他落幕的结局。
风中,我看见他稀疏地落下几片落叶,而那根本不是什么叶,片片都是他含血的泪滴,片片都是他凋零的内心。
四周渐起的鸟儿,鸣叫着冲向天空,草丛间的虫儿哼着低沉忧伤的曲调,它们都仿佛在告别昔日的好朋友,愿着明年树来世的作伴。
但我仍不可抑制愤慨望向了那顶遮阳棚,它正如现代人类膨胀发展的欲望一样,遮挡了绿色的蔓延。千百转回眸,请让我追问有多少绿色在时代变迁中悄然落幕?望尽天涯,天涯路上细数有多少残缺的根茎叶立在风口中,诉尽着树,乃至大自然一个年华轮回的悲哀呢?但我一直相信,人类作为唯一能思考的动物,定在思索着什么:脆弱的星球,多变失衡的生态圈,濒临灭绝的珍稀物种……城市与自然共处,距离却有如夕阳与小树之间,仅有相望的一寸,却是生存与毁灭的两番天地。而生存与毁灭,何况不就是与人类不断繁衍并存的永恒话题?我们从古至今,一直都需要明白这样一个道理:人是从自然中走出的灵魂,应该把自己的灵魂还给自然。其实,生与亡只在一瞬,人,只有坚守着这样永恒的信仰,才能握住整个星球绿色的命脉……
清越的鸟鸣将我拉回现实,万籁又归于沉静中,我将树的年华印刻在心中,它不被风尘掩盖,不受四季左右,而在我记忆的春夏秋冬,一年长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