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为赋新词强说愁,小小的我,并未曾有老人们那般炽烈的眷恋故土的情怀,没有那漂泊无根的孤独。
放假与父母来到上海,一住就是一个月。其实,我们的家族,没有一个人跟上海有任何关系。这是第一次出门玩,却未在亲戚家落脚。
大上海,繁华,喧闹,拥挤。它没有夜晚,不知疲倦。
走在外滩,走在五角广场,环境愈热闹,心里就愈觉得空落。听周围的人们用着吴侬软语,唧唧地说着。我在想,曾经让我无比向往的大上海,有什么属于我呢?是绚烂的夜吗,还是华美装点的黄浦江?
不知不觉地,我转入了一条小巷,小巷不冷清,也不繁华,有点儿淡然出世的感觉。
正走着,一块熟悉的牌子映入我的眼帘,我顿时口水汹涌,走了进去。
“来一个大碗细的!”“你是说要三两的面?”一位有着明显南方口音的女招待很客气地说。
不一会儿,面端上来了。没有蒜苗,没有辣子,倒是有厚厚一层黄色的咖喱。捞起面,抻面工夫当真不赖,细,而且均。桌子上放着辣椒罐,我向面中放了一些,尝尝,不辣;再放,还不辣。于是索性舀了一点儿辣子直接送进嘴里,可不是,这会儿辣度才一般。
“你是兰州的吗?”我问,用的兰州话。
他先前还是面无表情,此时,露出了惊诧的神情,继而声音颤颤的说:“你,你是咱兰州的?”我点了点头。他一把抢过我的面,说:“给你来碗正宗的!”就冲着里面高声道:“下个大碗细的,辣子多些。”
面上来了。家乡的面,道是“一青二白三红四绿”牛肉面碗用的是有棕色花纹的大海碗,细碎的蒜苗,嫩绿,饱满地盈着水分;香菜像微缩的荷叶,衬着质感鲜嫩的红色肉丁;汤味浓郁,滑溜溜盘了一碗的筋道的面条;最诱人的,是火红的油泼辣子往上那么一浇,扑鼻而来的,是酣畅。
先前还在拉面的师傅们也从操作间出来,围坐一团。大家聊了很久。在与他们的交谈中得知,他们是兰州红古人,到上海已经五年了。刚开始很难,不过后来,渐渐赚了一些钱。他们说,再等一年,就可以再开一家店面。上海人爱吃咖喱,他们就做了一些改良。我吃的辣子,是他们从兰州带来,自己做的。“上海人怕辣。”他们笑着说,“吃不得咱这种辣子。”
我又叫了两个大碗二细,带走。刚要交款,他们一把推开:“算了算了,老乡来了,免费。”他们一直把我送到了路口。
夜已深了,远远的隐约还有些音乐声。大上海的霓虹灯发出炫目的光彩,一丝海腥味弥漫在空中。然而,手中牛肉面的香味也抢着涌入我的鼻中。我要快点走,也给父母尝尝这家乡的味道。
在北方,有一种花,叫做格桑。它没有硕大的牡丹般的花冠,荒漠草原里,到处都有它的身影。它不名贵,不受瞩目,但开起花来,却是漫山遍野,铺天盖地。林清玄笔下的野百合,有一种艰难困苦终历练成金的慷慨悲壮,那是一种英雄,独来独往。但格桑不愿这样,它不会让任何一个伙伴孑然一身,要走,大家一路。于是海角天涯,贫地残瓦,同舟共济,生死维系。
走在华灯璀璨下,我的脚步变得坚定,滨江道上,凉意来袭,但手中牛肉面的温度,让我欣慰——格桑开到了我脚下。
人在他乡,有坎坷,有艰难。久违了过去那些熟悉的小曲,消逝了当年离家远行的热情,还在异乡愁苦的你,莫伤感,格桑已悄然爬上了你的窗台;莫犹豫,去尝尝家乡特别的味道。因为那里,有你故乡全部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