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是觉得没人会和你要好,所以你没得选。我知道这样不好,我可能是在同情你可怜你,把怜悯当成善良大把挥霍还自以为高尚。
这是我无法抑制的恶,这是控制的欲望,是野心,是损人利己吗?
这是本性,我也不例外。
谁都。不会。例外。
“……可我还是对她没感觉,充其量是家人的感觉,但这已经足可珍惜了。”
你足可珍惜了。其实我替你不值啊。冷静下来想,难道我不该替你高兴吗?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想对你好,难道我是用诅咒和嫉妒来对你好的吗?
我还是希望你好啊。
“陈晨。”邵楚原半晌无言,忽然说。
“嗯?”
“我们是朋友吧?”
“当然是。”
“再告诉你件事。
“我好像又有喜欢的人了。他们都看不起我,只有那个人才对我笑,多珍贵啊。
“你可别说出去啊,告诉你的都是秘密。你知道就好。”
下课铃打响了,操场外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陈晨和邵楚原打开大门时,人群中有几声低语。
陈晨和邵楚原的心同时凉了半截。
奇怪,谁把门关上了,还立了牌子?这牌子是每年检查地下活动室时才拿出来的,平时都放在体育组里。邵楚原想。
谁干的?这牌子只有体育组才有,而且那个人一定很熟悉全年级的体育课表,知道上节没有班级有课,否则马上就会被体育老师发现。陈晨想。
沈霖。坐在各自班里的陈晨和邵楚原同时吸了口冷气。他们都听不下去课了。
陈晨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我是你为数不多的好朋友了。可我还是嫉妒你的那个女朋友。
我是喜欢你,还仅仅是有护弱的心理。也许我只是想在你身上找到我存在的真正价值,也许是你比我更可怜,我急于在弱者身上找到安慰。
可是那些熟悉我的人把我当成最后的底线,他们把我当成无微不至的佣人和无所不能的傻子。他们以为我足够强大不需要关怀帮助,以为我宽以待人到没有自我。
只有你懂我。
我是喜欢你的,一定是。
你比他们所有都更值得珍惜。
你说你喜欢的人在你落魄的那天对你笑,原来你说的是我啊。你好不好别说得那么模糊,好像我并不知道是谁在对你笑一样,假撇清。
真可爱。
邵楚原正在翻位斗里的小说。英语老师请同学用虚拟语气造句,一个女生口吻嘲笑地说:
“HowIwishIwereagirl!”
全班会心大笑,所有人都默契地盯着邵楚原,而邵楚原还没明白发生什么事。
看着他呆呆的表情,笑声更加肆无忌惮。
谁能告诉我,我该怎么办。
面无表情,还是摔门扬长而去?恐怕我的扬长而去,对于他们来谁是落荒而逃吧。
我一直不明白我哪里做错了,可我忽然知道不只是做错了时才会被诟骂。
只因为我和别人不一样吧。可这碍了他们什么事?他们明明知道我对他们不感任何兴趣。难道少数是不允许存在的吗?
有人说我是猎奇,是以病态为美,还有更多人,说更多难听的话。
你们知道我的心理吗?如果你们站在我的角度想,难道你们不会难过不会委屈?
你们当然不懂我,可你们至少可以像对待普通人那样待我。不用你们大张旗鼓地为我正名,起码不再落井下石你们还是做得到的吧?
难道一定要咒骂、羞辱、折磨才能表现你们“正直”的做派,才能让你们有一种无聊的道德优越感吗?
我讨厌这一切,可还得生活于其中。
我怕这些花样翻新的招数,怕下一天,下一小时,下一分,下一秒。
我怕每坚持过一天,就要多一天的痛苦,层层叠叠,最终让我不认识自己,最终让我走到绝境。
下午校运会彩排,邵楚原在方队里站定,校服、白手套、白鞋,手里举着一人多高的彩旗。
主席台边的喇叭高声地放着进行曲。
天空湛蓝高远,照在楼影里的操场阴凉舒适,人人都在一种莫名的幸福中。
“现在迈着矫健步伐向我们走来的是高二三班。这是一个精英云集的光荣集体,他们怀着金色的梦想,踏着金色的霞光。他们善良坚忍,有容乃大;他们宽容大度,无欲则刚……”
邵楚原撇撇嘴,随着人群开步向主席台走去。
粉色的旗子被风扯起,呼啦啦呼啦啦,裹住了他的脸。
“歪了,歪了!”体委大叫。及队伍到指定位置站定,他便破口大骂:“你脑残啊?旗子盖到你脸上你也不知道,你是没触觉还是反射弧过长啊?你就不能掀开?这还没到你成亲的时候呢,别拿它当红盖头蒙那么严实!……”
同学们都饶有兴致地看着,这时沈霖来了。
沈霖走上前拍拍手里的拍纸本,体委不甘心地走过去,止住了一阵刚有雏形的咒骂,开始核对方阵人数,“他不算啊。”他指指邵楚原。
“一场好戏被沈霖扼杀在摇篮里了。”有人小声嘀咕。
陈晨正在队伍中喊口号,口袋忽然震了一下。阳光下几乎看不清屏幕,但她知道是谁发的短信。
费宇昨天和李臻分手了,她无意间听见了他们的争吵。
“是,我就是变态怎么着我愿意,我就是看别人高兴我不满。凭什么你们的幸福都唾手可得,我就得靠我自己去一再地争取打拼,这不公平!凭什么陈晨有的我就不能有?凭什么她就父母双全丰衣足食,我就得和妈妈过辛苦日子,几个月才买得到件新衣服?凭什么你们什么都要她做,凭什么她能不费吹灰之力地得到我想要的一切?年级学生自治会的主席明明应该是我!”李臻近乎歇斯底里地喊。
“就因为这个,你才接近我?你才那么卖力地在后面说陈晨的坏话,欺负她,败坏她的名声?”费宇激动地说。
“无所谓忍心不忍心。你那么好,干嘛帮我四处宣传她和邵楚原的光辉事迹啊?”
陈晨咬咬嘴唇,删掉短信。
没必要了。
邵楚原从队伍里退出来,向操场大门走去。热闹和喧嚣在他身后像一个巨大的漩涡。
回家。他只有一个念头。
他从空荡荡的教室掏出书包,又从班主任放在桌上的批包里掏出张空白假条,划了两笔。
他从东门跑出了学校。
陈晨从队伍里退了出来,她看见教学楼门口的费宇。
她撇撇嘴,丛书包里拿出张复印好的假条冲着西门的保安一晃,跑了出去。
好几台公交车来了,陈晨随便跳上一辆接着挂车厢的车。车绕着学校向东门方向驶去,在那还有一站。
邵楚原等着自己常坐的双层巴士。站在站牌下,苦笑。
身边的一切都映在肮脏的车窗上。
且慢。
精灵,是你?
陈晨坐的车在东门停下,她苦笑着望向车外。她看着车窗外灰蒙蒙的景物。
且慢。
邵楚原?
精灵,你怎么在苦笑?难道你知道了刚才的事,还是
我们今天过得都不好?
回到家,妈妈正要出去。
“这么早?”
“唔。”
“我去买菜,很快回来。”
5月*日,星期五
今天又被着实地捉弄了一番,他们有瘾是怎么着??
明天还是个未知。
精灵,我又见到你了。其实好几天以来,我的眼前便全是你。我看向窗外,似乎能看见你的脸,模糊不清,浮在空气里。我看向每个角落,都有你,都是你。
是我太想你了吧。
下午看到你时,你是坐在公交车里,对着我苦笑。
我看见你的脸在车窗上扭曲了形状,失去了光芒。我想把那扇窗子,那样你就又像是我每天遇见你时的样子了。
你应该是干净的清洁的,我宁愿自己被世人唾弃咒骂也不会让你受到一点点的困顿。你的痛苦就是我的崩溃。
亲爱的精灵,我喜欢上你了。
第五天
学校开运动会了。
邵楚原理所当然地被请出了队伍,体委还不忘奚落几句:“你就应该和螃蟹检阅去。”
他坐在班级的区域里,刚拿出一本前几天买的小说,体育组刚来的的实习老师来了:
“你是不是不检阅?和我去检录处。”
他顺从地跟在后面,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是妈妈发来的:
“晚上早点回,你爸爸有事。”
“好。”他按下发送键。
陈晨正在队伍里站着,体育组的老师来了:“陈晨,还有你们几个和我去筹备组。陈晨你组织一下废品回收的事。”
所谓废品回收就是把各个班收上来的饮料品倒空,放进巨大的黑色塑料袋。置身于花花绿绿的瓶子中,陈晨有种没来由的悲壮感。
她脱下校服外套,正当她戴好手套,要开始干活时,她听见几个女生在偷偷地说着什么:
“那个就是文科一班的陈晨?”
“对,她追邵楚原的事你也知道了?”
“废话。我听说那女的特能装特伪善,开始和费宇不清不楚的,后来李臻揭穿她,她还死不认账。费宇就是失望才和她分开的了。”
“干个活还不忘拉风,看那样吧,还往出露……”
“上次滨城一中来人时陈晨替邵楚原跑腿还不算,昨天两个人还逃课在操场上坐了一整节课呢!”
陈晨默默穿上外套。
太阳照在她身上,炽热焦灼,仿佛要吸干她的全部水分。
拧开盖子,倒水,拧上盖子,扔进袋子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直起身来。
两只手套上沾满了黏糊糊的半凝固状的汁水,指头合上打开,会有缕缕的糖丝。
扭扭腰,回头,她们已不知去哪了。只有她自己,站在不断升高扩大的瓶子堆里。阳光越发炽烈,周围升腾起令人恶心的气味。
泛酸的,腐烂的,腥臊的气味。
她身上全是汗,看看表,快十一点了。
沈霖去铅球场地无意中看到陈晨,他忽然想起什么。
五岁那年院子里搬来一对母女。她们家条件不好,女孩才四岁,可有时也要捡些瓶子报纸拿去卖。那个女孩子手上长了一些水泡,有时溃烂了会结下很可怕的疤。院子里的孩子都不喜欢这个又内向又不讨人喜欢的孩子,总是用水果壳丢她,还会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