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爱写生,尤其喜欢在夏日的清晨,挑一棵绿荫如伞的大树下,支上画夹、拿起画笔,浅浅、深深的绿色便开始在我的笔下轻盈地舞蹈,而这种树木特有的清纯、明快的颜色,总是让我情不自禁地想起外婆家门前的那棵老樟树、十几棵桔子树和一片青菜地。
外婆的家住在一个小城市,门前有一大片的空地,空地的右前方有一棵不知道生长了多少年的老樟树,树身有一点点倾斜,但树梢却强壮得很,直冲云霄。树干下方特别的粗,有一次家里的四个大人手拉手都没能围抱起来呢!记得小时候经常在门口玩着玩着就下起小雨来了,这时候,我和一群小朋友们都是不用回家的,直接跑到树底下就可以了,老樟树就像母鸡保护小鸡一样地敞开怀抱迎接着我们,深绿色的树叶在风中“哗哗”作响,而我们就真的像翅膀下的小鸡似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老樟树的下面是外公种的十几棵桔子树,从我记事的时候就有了,外婆说,它们的年龄比我还大近十年呢。结了十几年桔子的桔子树至今仍映在我的脑海中,每年的夏末,树枝上就会出现许许多多的小绿球,墨绿墨绿的,滴溜溜圆。每天我都会去看看它们,有时候还会数数它们,我还会呆呆地盯着它看上好久,老是觉得它长得太不着急,垂涎欲滴的我围着它们转了一圈又一圈,等待着甘甜的大桔子在我眼前一晃一晃地闪烁着油光的时候。
桔子树的间隔地也是外婆的小自留地,外婆种了好多种蔬菜,有青菜、辣椒、小葱什么的,虽然长得总是不尽人意,不过外婆还是很小心地对待它们,每天傍晚都会带着我到菜地浇菜,那一小片的油亮亮的绿色在夕阳下晚风中微微点着头,总令我欣喜万分。我拿着个同菜一样的绿色的小喷壶起劲儿地朝天空中洒去,钻石般璀璨的水滴从天而降,隐隐约约还能听见落在菜叶上的“唰啦啦”声,晶莹的水珠顺着菜的茎一点一点滑下去,留下一道湿湿的水印,把一小撮泥土打成深色,那几道淡淡的绿色仍令我记忆犹。
直到那年拆迁,我童年的天使园不见了。那年听说要把我们这块在我心目中的乐土全部拆掉,将由新的水泥路和高楼取而代之,那儿本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绿色,还有无和外婆的桔子树。全部不在了,当时种在我心中的那片绿色、那片宁静消失了。我每次回到家乡,看到的都是高楼大厦,它们仿佛遮住了太阳,而惟一的几片绿色只会在马路的两片零散地立着,其他绿色呢?我一直这样问,“它们已经不再是绿色的了!”我觉得这是最好的回答。
原来的那一片片粗旷的绿,我嫌有蚊子咬,可现在这珍贵的绿,只能留在我心中等我去细细回忆。如果这样的绿色在我们周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它们消失的只剩惟一一枝,由“片”到“枝”这样量词的转换发生时,我们真的要买门票才能去博物馆看这可悲的最后一点绿色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