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诺风风火火地赶到车站,公车已经缓缓起步,她一面追赶一面大声喊停,跑近了,将包裹一手甩上车去,大跨一步,跳上了车。
虽然这是起始站,车内也坐了半满,她坐到了后排窗边的位置。
下一站,上来的乘客中有一位大腹便便的绅士。吃力地登上公车的台阶,坐到了雷诺身边。
他向雷诺问过好,寻找着话题,接着,望向在他之后上车的,坐到了第一排的年轻人。
“看那个小伙子,”他说道,“相貌有致,衣着得体,虽然发色不正,但真有几份我当年的英姿了。不过当然了,上帝知道,我从来不以貌取人的!看他就坐在前门的座位,那个没人愿意坐的座位,上车的人会打扰他,而他并不在意,这也是一种无私的选择啊!”
雷诺本想继续这段谈话,但她听到对方一句结论性的话语,便不再说什么了。她安静地盯着那个小伙子,心里却是反驳:也许正如您所说吧。但说不定他只是赶着在下一站下车,或是习惯了那位置,或是什么更普通的原因罢了。
不久,公车停在了第三站,上来一群修女,她们宽大的衣服不停扫过第一排的乘客。年轻人似乎被打扰到了短途的兴致,他有点不耐烦地咳嗽,似乎也是在抒发着心中的怨气。
公车再次启动,他骂骂咧咧的抱怨了几句脏话,而那声音在安静的车厢内显得格外刺耳,雷诺听见了,撇了撇嘴。绅士当然也注意到了——特别是他身边这位女士的心理活动。“是啊,人不可貌相。”他自嘲地想着。
接着到了市中心一站,两位妇人走上车,一老一少,像是母女,这时公车内已经没有了座位。第一排的年轻人站了起来,直了直身子,径直走向了两位妇人,他的这一举动同时引起了后排两位的注意。
接着,他们看到,那个年轻人邀请那个老妇人到他的座位上去休息。
少妇特别感谢年轻人,两人便站在一边有一句没一句,欢谈了起来。
“真是个好孩子,”绅士终于再次开口,打破了沉默,“呵,就是性子太急,忍耐不了,您刚才可能没注意吧。不过,这毛病随着年龄的增长就自然会消失的。”
雷诺因为先前的揣测有些愧怍,此时认真地听着绅士,多了一点拘谨,或者说是敬意。她幼稚的怀疑精神让自己误解了好人,不像老先生的观察细致,判断准确。
绅士的话匣子再次打开,好像潘多拉的魔盒一般。他聊着高尚的年轻人,美好的日光,新奇的传闻,自己辉煌的记忆。
下一站是绅士的目的地,恰巧那小伙子也准备下车了。
绅士缓缓站起身来,向雷诺告别,并表示他对这次愉快谈话非常满意,惋惜美好的事物都很短暂,最后又补充道“上帝保佑那小伙子!”
“好人有好报。”雷诺说着,看着他们下车。
年轻人步子轻快,一溜烟不见了,而绅士因挺着个大肚子,在拥挤的车厢内显得步履蹒跚。接着,一个身材高大,表情严肃的公务员做到了空位上,挡住了雷诺的视线。
公车再次起步。
“噢!天哪!快快,抓住他,那个年轻的骗子,那个混蛋!”之前的少妇人提起裙摆,用力跺脚,扯着尖细的嗓子咆哮着,“啊,我的首饰!那小子全家都赔不起它!我打赌,我们一上车他就盯上我们了!他就是故意坐第一排!还让位给我妈妈,噢!一定是想接近我,趁机偷走了我的东西!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