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医院看你的时候,你躺在病床上,对我笑,安静温柔地笑。我扬了扬嘴角,努力抑制住心里的难过。那天中午,我留在医院。当我买了饭盒回到病房时,看到医生摇着头出来了,我听到病房里你压抑的哭声。我走进去,午后的阳光下,你抱膝坐在地上,脑袋埋在两腿间。我走近你,你抬头看我,脸上有狼狈的泪痕,你抱住我,哭着说:不是我不勇敢,而是我真的站不起来了…… 之后,你只能用轮椅代步。
第一次见到你是在篮球场上,我看着你灵活地控球,跨步上篮,动作流畅优美,心想,大自然的力量真伟大。
相同的爱好让我们成为了好朋友。你除了喜欢打球,还很喜欢跑步,你跟我说过你的病,我知道你只是想在仅剩的不多的时间内,用自己的脚走下去。你笑着说,即使前方有死神等候,也一定要走下去。
或许,在老师家长眼里,你是一个令人头痛的问题少年,可是只有极少人知道你的苦楚。你的父母极少陪你,童年时候父母外出,你只能趴在窗上看其他小孩嬉闹,落寞地用手指点窗户。你跟我说过,你想去黄山,用自己的脚爬上去。我笑了,等有空我陪你去。可是,你一直没有机会去。
几周前我去医院看你,你还是那副臭脾气,除了我谁都不理。我坐在床边,笑了笑,外面天气很好,出去转转好吗? 你看着我,闷闷地说:嗯。
傍晚的草地上有很多小孩在玩,小孩子总是天真无忧的,对自己的病毫不恐惧。你躺在草地上,双手交叉枕在脑后,望着天空不言不语。我轻轻敲着你的脑袋,喂,你被打倒了吗?
没有。
那为什么不肯接受化疗?
接受了就证明我是个废人。
不会啦。等你好了我们就去黄山好不好?听话了啦。
嗯。你揉揉我的头发,还是答应了。
化疗时钻心般的痛你扛了下来,看着你苍白的脸和密集的冷汗我几乎后悔了,可是不接受化疗你会死掉的,我忽然觉得很无力,以前遇上什么事有你陪我,现在我怎么办?你拍拍我的脑袋让我别担心,看着你的笑我有一种哭的冲动。
期末考试时你不让我去看你,你叫我好好复习,说我要是考好了就带我去玩。
可是考后却找不到你。医生领我到太平间去,我看着你不动声色地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脸,我感到我的世界轰然倒塌。曾经握着我的那双手如玻璃般透明,一阵又一阵的无力感和忧伤将我淹没。我站在你面前,却又仿佛在你的千里之外。
考后几天我窝在家里哪也不去,捧着我们的合影看着你,一看就是几个小时,这么多年你一直陪在我身边,可突然间我满世界找不到你,那种心慌你能感觉得到吗?
时间是最伟大的治愈师,那些因为年轻留下的伤,总会在荏苒时光中,在手心里,氤氲,模糊,淡化……
只是,如再相遇,可否予你一手之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