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仰着头看爷爷,仿佛爷爷的肩膀撑起了天。我在他温暖的羽翼下,安心地活在自己的小小世界里。然而,最让我骄傲的是,坐在爷爷宽阔厚实的肩上,俯视我的世界,只有我和爷爷的奇妙世界。
还依稀记得第一次坐上爷爷肩膀的情景。
那天,村里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庙会,在空地中央搭起了一个大戏台,台上的人咿咿呀呀地唱着,引得不少人围观。我用小手拽着爷爷两根手指头,也挤进人群中看戏。
大人们不停地拍手连声叫好,跟着唱戏的人手舞足蹈。我人小,站不稳,身体不听使唤,随着人流左右摆动,想抬头叫爷爷,却挤得只能看见爷爷的衣服,连脸都瞧不见,我渐渐开始害怕,小手出了冷汗,但依旧紧拉着爷爷的手,我大声喊爷爷,但被一阵阵欢呼声所盖过。
爷爷似乎看出了端倪,一把将我抱起。我再次看到爷爷,前面的委屈化作了泪,大颗大颗地落了下来。
爷爷心疼地用手擦去我的泪,问我还要不要看戏,我点了头,他用力将手臂把我撑起,让我坐在他宽厚结实的肩膀上,这感觉很奇妙,好像坐在高大的马上,但又很安全,因为有爷爷在。
以后,我就迷恋上了爷爷的肩膀,觉得只要坐在爷爷肩上,一切都很好,没有什么好害怕的,而我不知道,爷爷其实是害怕的,因为爱我,所以害怕。
没人告诉我,每当我扬言要做高难动作,爷爷厉声阻止我的时候,他是害怕的;或是要过低矮的房门时,爷爷略带颤音焦急地询问我有没有撞到头时,他是害怕的;抑或是,我在他肩上肆无忌地手舞足蹈时,他死死攥紧我脚踝,几乎有些弄疼我的时候,他是害怕的。
夜里,光线挫去锐利的角,剩下钝重模糊的光感,微微烘托着爷爷的肩膀,此时,他的肩膀不再像记忆中那样坚实宽厚,而是有些耷拉,是岁月把他的肩膀压垮了,还是我?
我现在明白了,我已经没有权利再坐在爷爷的肩上了。因为,爷爷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