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有两种最珍贵的东西,一种是失去的,一种是得不到的。
我的面前觥筹交错,喜笑欢颜。
“王处长,你这忙不能不帮啊!”他说罢,塞给我一张银行卡。
见到这张卡,我脸上的肉不约而同的堆起来,摆做一张笑脸。周围几个带着风尘气息的美立女子哈哈的笑了起来,不停的往我的盘子一筷子,一筷子地里夹着山镇海味,看到这些油光四溢的东西,我一下子干呕起来——我想起了当年一口袋干冷干冷的硬馒头。
二十年前,我成为了我们村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我在床上发愁了两天,奈何我的家里除了那头耕地的牛以外便一无所有,我的老母亲还常年卧病在床。正当我准备撕了录取通知书继续下地时,村长叩开了我家的门。
“狗蛋,你考上了大学,是我们村的福气,能出你这样一个有出息的,可不能浪费了……”村长抿了抿他那干瘪的老嘴,贴近我耳朵说,“这二百块钱你拿着,以后要是没出息……你就不准回来!”
临走的时候,村口的王二奶奶塞给了我一口袋的白面馒头,我知道那是她自己都不舍得吃的白面做的,我想说点什么,却什么也说不住来。二十年了,我可以忘记这二十年的许多事情,可就是忘不了王二奶那沉静中带着对朴实,清白的企盼,都寄托在这一个个的白净的馒头里。
我到了大学才舍得拿出来吃,那时馒头已经又干又冷又硬,白面上缀着些尘土,吃下去得嚼好一会才能尝出来一点点甜味。嚼着嚼着,我突然掉下了眼泪,一滴一滴的掉在馒头上,吃一口反而不那么干,那么没味道了。纵使这样,那馒头还是我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东西。嚼着自己的眼泪,我发誓,我一定要当大官。
一年两年……我寒窗苦读,一年两年……我风餐露宿。每当我嚼着白馒头,我就格外有力气,嚼着白馒头,我终于考取了公务员证,嚼着白馒头,我没日没夜的打着字,嚼着白馒头,我第一次被提拔……
可是我没想到啊,十年前的那个晚上,我当上了科长,竟然有比白馒头更好吃的东西!
我身边的女子赶紧扶住了我,帮我轻轻的拍后背。周围一张张脸上的俗气笑容煞地凝住了。
“哎呀哎呀,王处长,这……服务员,还不快上茶!”
看着他们,我不由得想到了早就死了的王二奶奶,村长那朴实脸上的干瘪嘴唇,离开家那一天时爸爸的似笑非笑,和分别时他的叹息。
我看到他们的嘴唇,上上下下动着,而我却听不见一个字,我恨不得上去往他们那淌着油的嘴上来一拳,但是我却动不了,因为,我眼睛里的父亲,村长,王二奶奶,那白面馒头,还有过去十年我的经历,我成倍数增长的财产和体重,都伴着这满桌的山镇海味,化作模糊的漩涡,无影无踪了。
我多么希望那只是一场梦,我多么希望我醒来时我的手里还是一个个的,白白净净,白得舍不得下嘴的馒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