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世芳华,被岁月的巨轮辗碎,梅子黄时的一川烟雨中,回忆的潮水涌向我,侵杂我心。
打开老屋的抽屉,在最里层竟翻出了一张祖母三四十年代的黑白照片,抹去上面的尘埃,便看见祖母身着缎面的对襟小袄,脚上是一双绣鞋,两根发辫垂于胸前,祖母浅浅地笑着,朴素中却有韵致。
岁月似一把无情刻刀在她的身上留下痕迹,侵蚀她的美丽。满头银丝,深浅不一的皱纹,瘦如骷髅的躯体,都掩盖住了那份小家碧玉的别致,唯一不曾变的是绣鞋。
家里至今仍有一双祖母十年前做的绣鞋。父母并不知道这双绣鞋是何时绣成的,正如她的照片到今才发现,父母也是在整理祖母的遗物时,偶然发现了祖母这今生今世的证据。只有我知道,这双绣鞋是祖母去世那年做的,祖母去世已十年了。
记得那时,祖母因穿绣鞋而磨破脚,父亲因心疼要求祖母不要再穿绣鞋,还记得那个午后,趁着家里除了年幼的我没有别人。祖母便偷偷溜进她的房间。我悄悄凑到门边,看见祖母慢慢探下身去,将一只手伸到床底,不停地搜寻着什么,费了一翻功夫,终于摸出一个木制的小木箱。她锤了几下腰,还未等腰痛缓解,就迫不及待打开木箱,掏出了一个包裹,剥开了一层层布,大红的精致锦缎映入我的眼帘——是绣鞋。金线缠绕其上开出火红的牡丹,正惊诧于那红色与金色交织的惊心动魄的美,祖母已穿上针引好线。原来这双绣鞋没有完全做好。
针从鞋面上探出头,拖着一条长长的金色尾巴,祖母那竹枝似的手在针线间穿梭不停,异常灵活,线条被勾勒出,随后一点一点的被充实。这种感觉便像是缓慢地揭开少女的面纱。
画龙后一番点睛,让牡丹开得更加传神。火红的花瓣似一股扑鼻而来的芳香。
当我的思绪还在飘飞。祖母已穿上了绣鞋,径直走到了镜子前,像是没有注意到那时站在门边的我。想起祖母那时对着镜子,变换着各种角度欣赏自己的“杰作”,那微微上扬的嘴角,忽地让我想起照片上那浅浅的笑。祖母欣赏好一会,又过来征询我的意见。那时我还小,只记得听了我不住的称赞后,祖母笑得更加灿烂了,并且说着:要教我做绣鞋。
可惜祖母最后的承诺永远的不能兑现了。那之后不久,祖母便在睡梦中永远离开了我。那双绣鞋却便是祖母的影子,伴我十年至今。
高一:韩易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