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一碧,万里无云,终古常新的白日下,我提着父亲去年打工时买的旅行包,独自一人来到了n市火车站。
我到售票大厅里排队等票,大厅里人多,一片沸腾,简直快要蒸发掉。我所在的那支队,像条贪吃蛇,越变越长。可使我惊讶地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竟由蛇中间跑到了蛇尾巴上。好在排我后面的那个女孩,一直毫无抱怨地随着我的后退而后退,不然我早就发挥我在学校排队打饭的本事了。在这等的过程中,我有几次想和她搭话,结果他只顾玩手机,没有理我。
我在等了许久后,终于“等”到了一张票,是当晚8点钟的。当我拿到火车票的时候,竟感受到了过去的人们拿到粮票的那般欣喜,虽说它并不能真的去换点儿吃的。不过,我的肚子饿了,却是真的不能再真了。我去车站附近的饭馆里饱餐了一顿,饱餐之余,就想起了排在我后面的那个女孩。她在哪儿呢,真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不问她要手机号,不然车上就有个伴儿了。
我决心去找她,可直到我上车的前一刻也没见到她的影子。我心里想“反正本来就不认识,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可心里仍有一个小芽,在暗暗滋长。
我正准备起身找她时,她却变魔术似地出现在我的眼前。我故作镇定,并殷勤地给她让座。她倒也毫不客气,就像坐本来就是她的座位一样,一屁股坐了上去。我本来还想问她累不累的,不过她这表现,估计是想向我证明,她的确累坏了。不等我开口说话,她便说“死孩子,你今天让我排队排地好辛苦。”
我心中泛起点小不服情绪,但仍人模人样地说“在校我是好学生,出了学校就做好公民,绝不做违反社会公共秩序的事。”
她似乎没听到我的自白,吃着零食,玩着手机,头都不肯抬一下。我都替她担心,她吃的东西能否顺利吞下。我心里的“小不服”开始慢慢开始大了起来。我想跟她阐明立场,让她多多少少注意下我的存在。
我干咳了几声,她居然还没反应。正当我准备发火时,她却恰到好处地起来给我让座,还给我剥了一个橘子。我如她一样,毫不客气地坐回那本来就是我的座位,虽说上面并未刻有我的名字。我刚坐下,她也跟着坐下。我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稀薄了许多,连呼吸都有点儿困难了。
我可是位纯洁的好少年,比王宝强叔叔还纯。大家看到了,是我先坐下去,她后坐在我旁边的啊。我尽量往里坐,她也跟着往里坐,好像我给她留的位置不够她坐一样。我像清军,步步后退,她如沙俄军队,步步侵略。我真恨不得自己身上有个大吸盘,能把我挂在车窗上才好呢。
她像是看出了我的端倪,便说“死孩子,姐能把你吃掉?”我据理力争道“我是活的,而且年龄也不一定比你小。”“姐是逃婚出来的,你能比我大?”她低着头,以近乎自嘲的语气说。我深知自己无意间勾出了她的伤心事,便立马以缓和气氛为目的地说“哈哈,你私奔出来的吧,你爱的那个男的呢?”我没想到,这反而更加牵出了她的伤心事。“姐今年刚上高三,家里出点儿事,我爸就把我叫回家。我本想着,不上就不上了,反正自己不是那块料,可没成想,他带我去相亲。还想在今年把我给嫁出去。”她说。
我连忙帮着他的爸爸解释道“兴许家里真有什么大的苦衷,他可能不想你也受到牵连或跟在他身边受苦。你要知道,世界上没有不爱自己孩子的父母。”你要想开一点……
我在替她爸向她解释的过程中,她闭上了眼睛,我以为她是感慨生微,不成想,她的呼吸竟慢慢变得均匀了。我想她大概是睡着了,于是也闭上眼睛。可我突然觉得一团如同棉花般柔软的东西贴着我的身体,还分明感觉到了她的双臂紧紧缠绕在我的双肩。
我动也不动,对她对我的身体的“侵犯”表示默许。我睁开眼睛,偷偷地看着她,看着看着,她就哭了,那如水晶般晶莹剔透的泪珠慢慢滑过她的脸蛋。她哭着哭着就不哭了,又睡着了,渐渐地,我也睡着了。
半夜里,我给叫卖声惊醒,一个不知从哪儿变出来的阿婆,提着一筐煮熟的玉米
在向乘客们兜售。她见我醒着,便跑过来,满脸热情地问我要不要。火车行至偏僻的小站时,车上的物价犹如得道成仙,羽化飞天。我忍泪以15元的天价买了一个玉米棒。
窗外的天色发白时,她才醒来,我像等待已久似地把那个早已凉透的玉米棒子给了她。她接过,手触到玉米时,稍稍缩了一下。她像被烟熏了似地,皱起了眉头,问“怎么是凉的?”我说“昨天半夜买的,我又不敢叫醒你,就一直等,等到现在你才醒。”她接着问“你吃了没?”我没做一丝心理斗争,便说了句谎话‘我早吃过了!’她顿了顿,说“你骗人”。我说“没有”。她还是固执地认为我骗了她的人一次。她啃着玉米棒子,吃地很香甜,弄得我都在偷偷往喉咙里咽口水。
当阳光变得微红,并开始刺眼时,火车到了q市的火车站月台。她慌忙地找她的行李,并要我帮着她运行李下车。我照做。
等忙活完后,她说她要走了。我心中有许多话想说,但嘴上却像贴了透明胶布似地,什么也说不出。我抓住她的手,她的手温润如玉,白的似雪,是一双漂亮的纤纤素手。
终于,我的嘴里蹦出了几个字“我们算什么”?她简单思考了一下,说“同行者吧!”说完,她便转身走了。我望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像海面上航船的帆,越变越小,直至消失。
我像嚼糖果似地,仔细地嚼着“同行者”三个字,像是嚼懂了,又像是什么也没嚼出来,抹去眼角的泪花,转身登上火车。
高一:阚龙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