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的青虫将回忆的大白菜狠心蚕食,卷心菜的情则如同一股从阳光中远渡重洋而来的暖流,在味蕾上尽情绽放,在心底从容流淌。
——题记
今儿正逢赶集,我奉母亲之命前往农贸市场买菜。最近出的蔬菜很少,瞧来瞧去也就那几样:豇豆,空心菜,苦瓜,可即便这样,人却仍是一往地多。
我买了一个卷心菜,浅绿的叶一片裹一片,裹得严严实实,仿佛不愿人们窥视到它那洁白的心。许久都没吃这菜了呢,记忆中,妈妈烹炒的卷心菜炒猪肝极其的香。
回家的路上,偶遇到我一幼稚园的朋友,几句大人式或真或假的寒暄之后便挥手别过。她怎么变得这样的腼腆?我不住地想,她本是开朗大方的,往昔与我相处时,怎会有这般拘束?或许,是时间与空间的距离让我们各自奔前程的身影匆匆渐行渐远吧,啧啧。
中午,我被一股菜香吸引到了餐桌上,也不顾礼节了,抓起筷子就朝散发出这香味的那盘炒卷心菜夹去,急急地放嘴里嚼着。这,这味道!熟悉,却又遥远,总觉得曾在哪儿吃过,一时却怎么也想不起,就像与一位老朋友相遇,可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他的姓名。我匆匆追赶着它,伸手去抓,而它如一股清风从我手心眼里钻过,飞去了。于是我再夹一片,仔细地体会着,极力地回想。是了,就是了!这是在幼稚园里食堂饭菜的味儿啊!往日的情景逐渐靠近,清晰——
小时候,在幼稚园里,每到中午开饭的时间,各班的老师们陆续地从食堂里抬来用桶盛装的饭菜,抬至各班教室前边,依着顺序来到小朋友们座位前盛饭。揭开锅盖,饭菜香充满整间教室,年幼的我们一双双眼睛直溜溜地盯着,吞咽口水,手中拿着的是反着光的不锈钢餐盘和勺子。一会儿后,则是这样的场景:全班的几十个学生都拿着勺子舀着,大口大口地吃着,嘴边抹上了油,或沾了几粒米饭。勺子敲打餐盘的声音,呼呼的喝汤的声音,吧唧吧唧嚼菜的声音,汇聚成了一支轻快的小曲,和着菜香从教室的门、窗户里飘出,飘到大厅,飘出学校。若时间就此冻结,静静看着一个个小孩可爱至极的模样,你甚至会认为这就是人世间最美好的画面。那个画面,那种味道随着我的长大而被深埋于我内心的某个隐秘角落,直到今天,重新让我体会到曾经所拥有的温暖。
卷心菜炒猪肝是妈妈的味道,而这最简单的猪油炒卷心菜则是童年的味道,清香,纯粹,在味蕾上绽放着,之后回味无穷。
这久别重逢的味道,不知今天遇见的她是否还记得,曾经的他们是否还未遗忘?曾在我生命中出现的那些人又有几个能够在大街上偶遇时还能认出已变了模样的对方,脱口而出地道出名字来?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世的擦肩而过,那么我的前世是积攒了多少次回眸才换得与他们相识相知,却又在某个路口互道珍重后各自分道扬镳!那些心情在岁月中已经难辨真假,如今这里荒草丛生没有了鲜花,好在曾经拥有他们的春秋和冬夏。他们都还好吧,他们在哪里呀?
一向喜荤的我今日却将手中的筷子一次次伸向那盘卷心菜,慢慢地嚼,轻轻地咽,细细地品,默默地念。我也弄不清楚了,这是在咀嚼卷心菜,还是在咀嚼我那逝去的童真岁月?如果说现在的青少年时代是贮满活力的葱茏的绿,那么,童年时光则是那新鲜初放芽的绿。什么都不想了,什么都不管了,迎着父母讶然、好奇的眼光,我只一个劲儿地说:“这卷心菜真香,好吃!”很快,一大盘的卷心菜就见了底。
如今巴川食堂里的饭菜虽不及家中的饭菜合口,但在将来的某一天里,当我再次尝到仅仅熟悉了三年的巴川食堂的味道时,是否一如现在强烈地回忆过去,思念我的青春呢?
“那时陪伴我的人啊|你们如今在何方|我曾经爱过的人啊|现在是什么模样|当初的愿望实现了吗|如今只好祭奠吗|任岁月风干理想再也找不回真的我|抬头仰望着满天星河|那时候陪伴我的那颗|这里的故事你是否还记得”
我终于潸然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