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棵树,一个人。
树是古树,就在公园的转角。叶片苍绿,树皮斑驳,虬曲的老干突出了一个树瘤。中心开裂,瘪瘪的,像一张缺了牙上了年纪的嘴巴。
人是老人,就在古树的边上。银丝飘拂,皱纹纵横,佝偻的身子倚着着一根拐杖,她那青筋凸现的右手,按在虬曲的树干上。
太阳落山的时候,这样的场景总会出现。最后一道落晖,投到古树上,投在老人的身上,暮色将临的天空下,夕阳、古树、老人……
天已暮,人已暮,生命已暮。一切都将在暮色中,消融,埋葬。而人,树,天,在进入暮色的一霎那,竟显得那么和谐。人与自然,人与天共同留下了这永恒的剪影。
斜阳把老人与古树镀上了一层亮色。转角处只有老人,古树,只有斜阳。进进出出的人总是匆匆而过,没有人在这里驻脚,哪怕只有片刻。人来了,老人的头转了过来,人走了,老人的头又重新转向树干。晚风起了,老人的银丝飘了起来,古树的枝叶动了起来。路人,为什么没有留意这样的剪影呢?
我终于忍不住走了过去,笃笃的脚步声中,老人似乎回过神来,并不看我,略显迷茫的目光越过我的头顶,望着远方。好一阵她才直起身来,慢慢地重又转过身去。那满布蜘蛛网皱纹的老脸,正对着树瘤上斑驳的树皮。我看见她的瘪嘴一张一合,一张一合……
老人,古树,人的瘪嘴,动的生命与静的生命,这是一种怎样的诉说与交流啊。
一步一步,我离开了转角,一步一步,就要走出公园的时候,终于忍不住,重新转过身——未来我们老了,也会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