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我们一大家住在一个房子里,爷爷奶奶,叔叔和我们一家四口。
父亲母亲,我和妹妹挤住在西屋里,总听父亲说我们要搬出去,在新村安家。小小孩童的我听说搬家,总有种莫名的兴奋和期盼,大概非常想去新村,大概心里讨厌这么小的屋子。
终于有一天父亲带着我们搬出来了,走了几里路,到了新村。那时的新村,大片大片的田地上零星地分布着几座房子。
走过崎岖高低不平的土路,来到一个房子前,说是房子,仅仅盖了一间屋子,连个院围墙也没有,出来屋子,就全部都是院子。
我们做饭,就在当院架起一个锅,烧火,说真的我对这个房子心里非常失望,我看过其他小伙伴的家,高大的围墙围起,走进去,很大的院子,屋子很多。
初中时候,我们总算围起了院子,盖了厨房,不用再在露天下支起一个锅烧火了。
原本这是一个非常大的变化,我也着实高兴了许久,见到小伙伴总想拉着让来我家做客。
那次拉小川来我家玩,小川四处转了一圈,疑惑地问我:“为何找不到你的房间?”
面对他的疑惑我同样惊愕,我的房间?我一直就和父母一个房间的啊。
然后我就知道原来小川家里单独为他收拾了一个房间,虽然不大,但是走进那一刻,那种独立感非常满足。
回去后我就强烈要求父亲,必须为我盖一个房间,我不是祈求,我是一定要一个房间。
那几天父亲在院子里堆了沙堆,拉来了砖,忙活着,我心里堵着气,不愿意去帮忙。
一周后父亲告诉我,已经帮我隔出来一个房间,收拾好了,当晚就可以住进去。
我激动的打开门,躺在自己小房间的床上,那种满足感蔓延到全身每一个细胞,也是从那以后,我喜欢一个人呆在自己房间,关上门,就剩下我和世界。
高中后父亲不得不外出打工,连同母亲一起,他们在市里一个学校找到一份修理桌椅的工作。
以前高中周末,我都要回老家,如今,我直接从县里坐上车,去市里的“家”。
第一次来到父亲所说的家,我是非常失望的,那根本算不得一个家。在学校操场的一个角落里,父亲用木板临时搭建了一个小屋,顶上油毛毡。
小屋很小,只有一张小床,吃饭都是走到屋外,各自找个小角落蹲下。夏天晚上就在操场上铺个席子,冬天晚上就到教室里,临时住住。
我渐渐对周末不那么盼望了,心里总觉得,离开了家,再也找不到家的感觉。
大学的寒假,父亲和母亲离开学校,在市里批发市场弄了一个批发位,批发苹果。
大一寒假,我到了批发市场,远远看到忙碌着的父亲和母亲,他们看到我回来,脸上立刻充满笑容,忙着为我洗苹果。
冬天的晚上,非常冷,母亲带我去睡的地方,是在批发市场里租住的一个小屋子,不大,但却很暖合。
我问母亲,父亲为何不在这睡。母亲说父亲要睡在摊位上,那么多苹果,不放心。
那晚我去完卫生间,好奇地走到摊位前,看看父亲睡得怎么样。来到摊位前,只见四周用苹果箱子垒起了很高的“墙”,这里面,就是父亲了。
一阵冷风吹来,我忍不住打个哆嗦,竟想不到惊动了父亲,父亲起身看到我,催着我赶快回去睡,这里太冷。
我多想,一家人可以住在一个宽大明亮的房子里,不用再一直颠沛流离,没有房子,就没有家。
工作后,我极少回家了,父亲又搞了一个小店,卖蔬菜和日用品。偶尔回去一次,住的地方是和堆放蔬菜在一起的,小,乱。
工作后租房,我心里倔强的一定要租到一个大的房子,宽敞明亮,装修豪华,我心里急切渴望能住进一个像样的房子里,拥有一个家的感觉。
所以我不停的换房,换房,租金也越来越高,从最初的每月700元,到如今的每月3000元。我租住的房子档次越越来越高,最初的单间,后来的一室一厅,再后来的和别人合租的两室两厅,到如今,我自己租住一套两室两厅。
我多想下班回到家里,随意的坐在沙发上,听着无所谓什么的歌,看着都市的夜色,倒一杯开水,品味着岁月的味道。热闹与我,寂静与我,都在这个地方。我想,这样的地方,应该叫做,家。
去年冬天,上海迎来十几年来第一次零下十几度。冷空气可以顺着皮肤,钻进骨头里。
我租住的房子水管爆裂,一时间水像瀑布般洒下,我从没遇到过这等情况,慌乱之间,不知所措,急急忙忙给远在他乡的父亲打电话,父亲让我别慌,赶快关水阀。
我关掉水阀后,看着这个所谓的家里一片狼籍,冰冷的空气刺进我心里,父亲电话里急切的语气给我一点温暖,这温暖慢慢融进心里,一点一点,顺着血管,流到我全身,好舒服。
我再一次看着这装修精致,面积足有一百多平的房子,除了孤寂,哪里有一点家的味道。
前几天在上海,我终于把房子买下了。
这次买房我成熟了许多,什么地段装修面积,都不重要。我只是需要一个地方,可以承接我的不开心,可以分享我的愉快,可以盛得下一屋子的爱,一家人的爱。
想起从小到大,跟着父亲不停的更换着住的地方,很少有哪一次住的房子让我满意,但是弥漫其中的爱,父亲一点都没少给。
我原本以为只有大大的房子才能让人踏实,心安。到如今我却看清,没有爱入住的大房子,充其量只是一堆钢筋混泥土,围起来的一块区域而已。
这次买的房子很小,我女儿也快两岁,我不知道她将来长大了会不会抱怨小时候住的房子那么小,我能做的,就是尽全部力量,把爱充满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