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冰雪消融,柳树垂青,岛上的亭廊之中总会响起遥远的歌声,它们来自六十年前。每当走到这里,我都会抬头仰望,不论外面天气如何,这里总是晴天,没有乌云,没有杂音,只有孩子们的笑声和老人们欢乐的泪水。突然,想起一句话“凝结片刻成为永恒”,是一位故人对我说的,我想凝结此时此刻,哪怕在记忆中也好。但并没有一个人的记忆是完完整整的。是记忆就总会有缺失。它就像一张岁月的宣纸,不时染上墨点,而那墨点覆盖的细节正是想去回想的,但越是回忆,它们越发模糊,就像是信天翁飞向太阳却不可到达。时间长久了,模糊的不仅仅是那片蓝天,还有站在身边的那个人,那些人,柳絮飞扬,冲刷着水墨。
公园之内有森林,尽管有些稀疏也算作一片森林,但是走进去之后绝不会迷失。而公园之外也有一片森林,一片钢筋混凝土肆意生长出的森林,我们走入其中迷失在哪里,或者说,我们从未走出去过,也许肉体可以,但绝非精神。至少现在的我是这样,我们是这样,这一代人是这样。
城市的中心是一个转盘,在曾经钢筋水泥还未长得太高的时候,那是一个长满树木的公园,是还有鸽哨声的地方。现在,那里只属于高楼、灯红与酒绿。
在我那断断续续的记忆的起点,竟是鸽子。那是初夏,在爷爷家的阳台上,落满了肥硕的鸽子,奶奶总会打开那一小袋小米儿,抓出一把洒在阳台上,鸽子们便会欢快地叫上一整个下午,时而挥动着翅膀,时而啄啄身下的羽毛。天色渐晚,西方已是微晕,阳台上的鸽子已然不在,可以遥望见的地平线起伏无限,那是一个晴天。
曾经听过一首歌,是eason的《阴天快乐》,我也曾试过在昏暗中听阴天诉说什么。也曾含着一块糖,看着天空,安慰自己。当然阴天是不会快乐的。但我们却在乐观的心态下将每一天都过成快乐,有时甚至连自己都不知道我们只是被城市中虚伪的光明蔽住了眼睛,望不到晴天的我们,甚至连悲伤的权利都被掠夺。所以在歌的最后,歌手也唱道,阴天你别闹了,晴天你在哪里。
也许我花费这么长时间所寻找的东西只是像太阳对于信天翁一样遥不可及。也许我用了如此多的也许也无法穷尽因果假设找回模糊的记忆。我一生都走在回家的路上,边走边寻找,边走边感悟,边走边诉说。像是一个寻找桃花源的旅人,而过客是不会明白,他所寻找的故乡,并不在路的起点,也不在路的尽头,而是在他的心中。
愿故乡永远是晴天,在我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