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蝴蝶躺在那里,静静的,没有花朵的陪葬,颜色早已黯淡。
徜徉在如秋叶落的冬天,公园,人迹罕至,都回家过年了罢。世界的声音像是被橡皮擦堵住了似;见不到广场舞大妈,也见不到马拉松大叔,连绿色的叶子也纷纷落下,卷起灰色黯淡湿冷的风。
冬日的死景像一首凄凉的诗,不禁走在路上,想起了《游子吟》里“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想我父亲的母亲,我的奶奶。
奶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恐怕一篇文字是没有资格去形容的。年青时像一颗大树,在她底下乘凉,受她的庇护;如今她老了,就像这天河公园里的树,花散叶落。
去年4月,伴随着喇叭的阵阵鸣响以及连日失眠的焦躁不安,我奶奶被送进了医院,她说,她有点晕。抱着牵挂不安的心,在化验结果出来后,吊在心上的石头,终于落下了——原来只是血压有点高。
回家后,她像丢了魂的人,无精打采,每天在锅碗瓢盆里瞎折腾;摔跤了,手伤了,力气不够,盐放多了;我们都嫌她烦,苦口婆心地教导、疏通,教她不用管,可她,一次又一次,一次又一次……
“啊……啊……哎哟……”
凌晨四点,一阵阵痛苦的呻吟把我从甜美的睡梦中扯醒——啊,我的天啊——奶奶的左手摸着正佝偻的背。
这个突如其来的礼物就像在寒冬里给你浇了盆冷水:我发抖,我哭泣,我呻吟;不知所措,叫醒了所有人。她谁在了床上,由我父亲安抚。
太阳照常的升起,和煦的光撒在窗户上,老人的情况很稳定,背部没有瘀肿,皱巴巴的脸,也变得安详起来。
“怎么样,还痛吗?”我父亲一次又一次在她床头,摸着她的背,姑姑也送来了药膏;这些日子里所受的煎熬,慢慢减少了,就像奶奶的伤,也被时间慢慢冲淡了痛苦。
逝者如斯夫,就像梁实秋的《老年》中所说的,人一老,任何器官都变得不灵活,也包括思想,与年青时,真是不可同日而语。 “老糊涂”也把魔爪伸向了她。
1月的检验单出来,有喜有悲。可喜的是,身体健康;可悲的是,她患了小脑萎缩。她常喃喃:“我真是没用……我真是没用”,也依旧在厨房乱忙,添乱。每当我们要休息半刻,她就立刻跪下来“求求你,求求你”,也在没有老伴的情况下像一只企鹅似的走走去去。
我多怕她摔跤,我多怕她变成她曾经嘲笑的对象,把头伸到马桶里喝水。每当黄昏,我就希望在她记忆尚未被病魔偷走时,能拉着她的手,一起到河边散步去踏着鹅卵石,跟她说说这里的故事。
可她的腿无力了,她的眼模糊了,再也走不了年轻的路,看不到沿途的景。
写到这里,已经是很深的夜了。外头风把树刮刷刷响,那唯一留下没有被砍掉的八十岁的树,只剩树杈,可每当清晨,我却也能听见小鸟的欢叫。我觉得今年的春天,也依旧会有鸟儿,在上面筑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