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人的记忆,大抵都应该有个过往;只是时间久去,脑子被一些斑驳破碎的片段画面所充斥,仿佛面对一幅酣畅淋漓的水墨画,到分不清起始了。
我的记忆从一本本青灰色书籍开始追溯,穿过青松绿竹、行过唐宋诗词,坠入一汪深潭。我就在那里与他邂逅、交心。再次翻开《乡关何处》,内心仍复杂得无法言说,那些有关他的过往一齐涌上心头。
岁月斑驳,最先令我艳羡的是他的友情。
野夫有着一众志同道合的好友。他们时而拔剑四顾、时而穷途而哭,山中无日,这群狂热于诗歌的“泼皮”多在昏天黑地的酒乡书梦中,愤世嫉俗地挥霍着青春。他们的友道深情——不啻桃花千尺;他们的青春岁月——诗歌烈酒与殴斗。野夫说:“我从来不屑于泛泛高谈什么宽恕,快意恩仇向来是男人的正业,一个淡仇的人,难免也是一个寡恩的人。同样,一个没有罪感的社会,也必然将是一个没有耻感的社会。”我从未体会过这样的人生,潇洒恣肆却又敢作敢当。想起对野夫的评价:土家人、重感情、硬汉子。我只三字:真男人。是的,真男人无须如孟子志向高远,只须无愧对自己的一生,即使走过错路,风雨过后又是一条好汉。
迅翁尝云:人最痛苦的莫过于梦醒之后无路可走。
野夫的一生大遭大难、大苦大悲无不经历过。现在的他温和还略有羞涩,但绝不是点头哈腰式的谦卑,而是沉稳与内敛。细细想来,他是历经沧桑与世事的人,即使重重打击,身上仍有一种修养;哪怕铜驼荆棘,也无法磨去那些昔日的傲骨。
章治和曾评价野夫的文字是魔鬼,发出凄厉的声和另类的光,我以为不然,至少在这一本书中我没有读出过多的凌厉,只是了然与沉寂,但又绝不是让人不适的悲凉。他的笔下,不是文字,而是他的心灵。他就这样赤裸裸地写出心中所想、所思。他将整颗心灵都投入到他热爱的文学中,我不想,也不知怎样,去抵挡他文字的攻势,在这样强烈的情感下一切抵御都化为无有。那些由哭泣的大地所孕育而成的文字让人一夜无眠、痛哭流涕。
许多年来,城市化和移民,剪断了无数人的根。故乡于很多人来说,是必须扔弃的裹脚布——扔掉,才能走得更远。而野夫,“若干年来却像一个遗老,总是沉浸在往事的泥淖中,失魂落魄地站成了一段乡愁。”
野夫的一生,走过的路很多,正确的错误的也无须再议。他认定了文学这条路,就坚定地行下去;他识清了乡愁的所在地,就止步不前,顽固留守。
这便是野夫,这便是他的路与行,无悔、无恨与真正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