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都开了春这么些天了,气温已逐渐回升,可今天的温度却格外的高,太阳都变得火辣辣的。街上的人也少了些,来来往往的车辆带起路边的尘土,空气似乎被冻结了,只有那些细尘裹着滚烫的阳光,炙烧着裸露的每一寸肌肤。
出来坐了一上午的车,又走了那么远,早已是疲惫不堪,饥肠辘辘,身心都受到了极大的摧残。拖着沉重的步子,在这条老街上磨着,一秒一个脚印,踏着时间的足迹,呵,在慢慢摸索。
突然发现路边一个窄巷口立着一块招牌,上写“铃铛面馆”,只觉颇有趣味,便进去了,不过没想到,它却给了我一个如此大的惊喜。
这个巷子并不长,十几步便可走到头,也不宽,加起来可能才三四米,上面是搭了顶的,于是巷子便成了走廊,但我更宁愿叫它巷子。
巷子里光线并不算很亮,但正因为这样,相比外面的气温,这里就像入了秋似的,凉快。房顶比较高,显得空间很大。墙壁虽然被粉刷过,可依然透着斑驳,高处的墙尤为明显,好多地方都掉了灰,一道一道的灰黑色的裂痕,更像是遥远的过去传来的声声呼号。
巷子左边靠墙摆了三四张小木桌,配上几把凳子,这应该是供客人吃饭坐的。再往里走是间堂屋,里面也有桌椅,外面是露天的厨房。
刚进去,站了一会儿,便看见一位叔叔走了出来,应该到中年了吧,锅盖头,黑框圆眼镜,挽了袖,拴了条围裙,出来抹了抹桌子,看见我,问道:“泡椒蹄花面?”他朝我笑了笑,温和,安详,仿佛在那笑容中有沉淀了不知多久的故事,就盛在那眼里,静静地散发着香气。我愣了愣,“哦”,也朝他笑了笑。“好!稍等哈!”他转身去了。
我坐了下来,又开始环绕四周。现在正是饭点,可却没几个人来,很静,只听见厨房传来的阵阵水声,锅碗的碰撞,还有菜刀在砧板上的“哒哒”声,首首独特的协奏曲。
墙上挂着好多幅字画。发现在我的身后就有一幅字,不知是哪位大家为这小面馆题的,大部分字我都难以辨认,只认出最后的题目——《陋室铭》。心里一惊,又感觉淡淡的,刚刚好。“陋室”,似乎很符合,可究竟有何物能让此地如此之“灵”呢?
“娃儿,等会儿跟人念念那幅字!”我循声望去,发觉在巷子尽头坐着一位短发的婆婆,她面无表情,只是吩咐着。我走了过来,凑近她坐下,问道:“婆婆,这面馆怕是有些年头了吧?”她露出了笑容,点了点头。
后来听婆婆的讲述,我才知道,原来这面馆背后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老板在83年失业后,便去乌尤寺剃了光头,只后就到这儿来开了家面馆,去年才留起了头发。再加上那副眼镜,我完全不敢相信,面前这位叔叔已经五十多岁了。
我站在堂屋门前,望着这片狭窄的世界,难言心中意。
阳光依然很刺眼,可当它照耀到这里,所有的不快似乎都被滤掉了,只剩下那几片金色的落影,细碎地抚在老板的脸上。
30多年了,他一直默默地守护着这间店,他把自己最激情最华丽的岁月都给了这间店,究竟又是为了什么?
后来,只记得那碗面很辣,把我辣出了泪。面也很筋道,但我最后没把它吃得一干二净。
露天的厨房了,有一棵树,叶子很绿很绿,就像春天才光临这里似的,阳光从叶子间隙中透过来,被染绿了,映在我的脸上,散发着清香。
老板似乎很爱笑,他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语都像春天里被晒过的被子一般,满满的都是温暖的味道。这让我怀疑,我们的春天也许就住在这里呢。
虽然客人不多,可他好像一直在忙。
结账时,我向他道别。我说,这店可真老了啊。他拍拍堂屋的雕花木门,说:“确实,几十年了。”这一次,他的笑很短,很轻。那句话淡淡的,仿佛在和多年的老友交心。
沿着光亮出来时,回头望望那幅字,我拍了张照。
出来后,太阳似乎温和了一些。又看了看那块招牌,“铃铛面馆”,我静静地站了几秒钟。
我也笑了。在这样一个角落,春天藏了起来。但它还是会给你一个惊喜,只要你能发现。
虽然它淡淡的,如清酒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