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祖父是个粗通翰墨的人,打我记事时起就见墙上挂有几幅花鸟画,可以从中嗅出一点“书香”的味道来。
挂在客厅上方的一幅画,画的是四只大雁,各自在空中、地上飞、鸣、宿、食,形态各异,有动有静,画面和谐而生动。两边对联写的是“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凸聚墨多”,字体工整而清秀。
在山墙上,又见到六幅花鸟画,亦称六扇屏。每幅画心长四尺,宽一尺。画面有梅、荷、竹、菊、牡丹、山茶,分别配以苍鹰、喜鹊、锦鸡、鹭鸟、白头翁、螃蟹等。构图生动,章法严谨,笔墨浓淡适宜,线条苍劲有力。在一幅“喜鹊登梅”的画面上方,书有祖父和画家的名讳,文后盖有两方印章。由此可见,这六幅屏画是画家专为祖父绘制的,从中可以看出画家与祖父有一定的交往情谊。
六幅花鸟画,不仅画面生动,立体感强,而且每幅画面上都有很讲究的题款和钤章。所谓讲究,就是讲究文辞美,书法美。如在那幅“荷花鹭鸟”画面上,画家用十分流畅的行书题的是:“世人都道联科好,要识都从苦读来”这样劝慰人刻苦学习的诗句。在“白头牡丹图”上题的是:“花见白头花莫笑,白头曾见好花多。”用拟人手法,写花鸟对话,寓自然哲理、幽默风趣于一体。在“菊蟹图”上同样用诗的语言写道:“菊正开时蟹正肥”。“苍鹰图”上的题辞是“英雄独立”。“翠竹图”上的题辞是“虚心受教”。题辞与画面交相辉映,既深化了画面的主题,又起到画龙点睛的作用,实是难能可贵。
不仅如此,画面上的印章也是很有特色的。六幅花鸟画,每幅上面都盖有二至三方印章。其中除去画家应有的名讳外,还有七方形式不同的闲章。所谓闲章,并不是可有可无,其内容都是与画家托物咏志,寄意抒怀分不开的。比方有一方刻“意到笔随”。还有三方与酒有关的,分别为“诗酒生涯”“樽中胆气豪”“万事不如杯在手”。从这些闲章内容上看,画家是个爱诗重酒、轻名薄利、品高趣雅之人,这从另一方“结山水缘”的闲章中得到佐证。可令人费解的是,画家又雕一方与上述内容很不协调的直径约为一寸左右的外圆内方的大铜钱式的压脚章,上刻五个篆字,文曰:“何可无此君”(君:即指大铜钱),意思是“人,怎么可以没有钱呢,”而且此章较其他闲章都大。看来画家是很重视这方章子的。这就不得不让人怀疑:一个重诗酒、讲学问、淡泊名利、超凡脱俗的人,怎么突然来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刻下这枚“旨在要钱”的印章呢?是否因为他给祖父精心绘制了六幅屏画,祖父未及时付酬而雕此章,以便引起受画人的注意呢?这仅是揣测而已。
从六扇屏的整体画面来看,这位丹青妙手,不仅书法宜人,而且擅长金石,精通韵律,是个在文学艺术方面造诣很深的多面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