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1月的葡萄园会议上,收到这本珍贵的《沉默》,这是日本的远藤周作最著名的小说。但及至2017年初电影上映的时候,却没有选择去看,因为这本书给我的感受太过沉重。小说中,当时日本严厉禁止天主教传播的筑后守(日本的一种官职)讲出的比喻,甚至让我一度怀疑,自己作传的福音,所分享的圣经,是否也是一个丑女的深厚之爱,感动了自己和旁人,却对那个爱的男人而言,是沉重的情感负担?我看过再恐怖的日本小说,总能在掩卷之后的几天渐渐恢复;再悬疑的电影剧情,也总能过几周就忘记那挥之不去的彷徨。而这本书,却像一剂毒药,这一年里,一直流淌在我的信仰生活中。
为什么是毒药呢?也许是和我这些年的属灵经历有关。武汉这个教会,人数逐年的减少,复兴,日渐变成一个遥远似乎不可及的梦想。我常常看不清上帝在这里的作为,也听不到上帝的声音,好像他躲在我们一天天的窘境背后,一味沉默不语。有时候我和朋友分享圣经时会想,即便这个人愿意和我看圣经,即便他受洗了,可是并不能保证他不离开啊?往后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仍然需要天天为他的生命提心吊胆呢?那受洗回来的人,于我,于教会是否也是一个负担?
“你什么都不了解......把上帝和大日混在一起的日本人,把我们的神依他们的方式扭曲,变化,制造出另一种东西。语言的混乱消失之后,这种扭曲和变化仍然悄悄地进行,即便在你刚才说的传教最兴盛的日期,日本人信仰的也不是基督教的神,而时他们扭曲后的东西......”
“日本人并未具备思考和人类完全隔绝的神的能力,日本人也没有思考超越人类存在的神的能力......因此,我认为传教已无意义。带来的苗木,在这称作日本的沼泽地不知何时根部已腐烂了。”
单纯的殉道并不能打击一个基督徒的意志,而将传道的意义否定,却可以跨越时空,影响着一个人的信仰。读到这些的片段时,我也在怀疑,我自己是否将我的信仰,强加在那些无忧无虑的大学少年身上,基督对他们而言,是一种必要的救赎,还是一种生命的选择?这个城市、这些学校、这些社区的人们是否也如同沼泽地,无法生长福音的根基?
《沉默》里的洛特里哥神甫,虽然知晓他最后人生漫长的岁月里,依然记得十字架,但那弃教后的自白,以及沉默着深埋在内心,无法对人诉说的对耶稣的信仰,究竟算是阿Q式的自我安慰,还是一种温柔的坚持?我无从知道。“你如果说出弃教,那些人就可以从洞里回来,从痛苦中获救。虽然如此,你还不弃教,因为你觉得为他们背叛教会时很可惜的......可是,那是爱的行为吗?”
“我屈服了!不过,主啊,只有你知道我并不是真正弃教!神职人员会问我,为何弃教?我是相信,只要自己弃教,这些可怜的百姓马上就可以获救吗?是的。可是,这或许只是以爱的行为当作借口,把自己的软弱合理化罢了。”
那些挣扎在生存线上的日本农民,怀着天真的信仰而殉道,与传教士弃教得让更多百姓活下来,究竟何者更能永恒与神的圣殿中?这些无法回答的疑问,像毒药,浸润在我的心灵里。
洛特里哥在第一次见证日本百姓殉道受苦的时候,对神的信心就开始产生怀疑“为什么主要赐给我们这么大的痛苦呢?”,逐渐随着逼迫的升级,变成“主啊,你不能再沉默了”的绝望呼喊。对他而言,神一味地沉默不语。这毒药,渐渐让我看清,我对上帝的信任感本就残破的真相,看上去我读的是上帝面对日本的传道经历,像大海一般沉默,任凭他们殉道,他们弃教,任凭那个筑后守将基督和福音视为一种多情的丑女;可我情感里解读的,是上帝面对我们教会的——沉默。任凭我们每个人挣扎浮沉,任凭我们赤露在败坏的世界里,容让撒旦引诱我们犯罪,任凭我们被捆绑在世界的生存和工作里,投入的福音事工里一无所获,日渐衰败,任凭我们的基督徒弟兄姐妹离开......
上帝啊,世界的诱惑、罪的试探、死亡的恐惧,都不是信仰的毒药,而唯独你的沉默,是我信仰的毒药。作者:子昱-武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