闪烁的信号灯在红绿间色时一轮又一轮地跳动着数码,斑马线间的行人往来前后一波又一波。街道的喧嚣每每在某种指令下骤然停止又还复川流不息,眼看着不知是第几个明灭的红绿交接,我撩开袖子见手腕上的钟表——秒针它不停息,时针分针却大大岔开即将呈现一百八十度的大角,笔直成一道锋芒毕露的实线——距离晚自修铃声大响不过区区一刻钟了。
我身穿校服,背着蓝黄相间的双肩书包,手歪歪地胡乱插在口袋里,站在用灰色正四边形方砖铺成的人行道上,脚步却凌乱得像在跳非主流式的踢踏舞,目光在左右远方徘徊不定。
不知何时,一辆破旧的三轮车闯入我的眼帘。车侧贴着当红女星性感的代言广告宣传报,在风中飘荡着,一会儿被这只无形的大手掷在被雨水侵凌多时早已褪色的车盖顶,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架着车居高临下地望着我,操着一口正宗的乡土话向我大声吆喝着:“黄包车坐不?”在他周围透明无形的空气间,我几乎能用肉眼清晰地看见他硕大的唾沫星子朝我方向袭来。我微微一愣,继而往后稍稍退了一步,轻轻地摇了摇头。在这过程中,他丝毫没有放慢自己的速度,只是默默吐出两个辨不清的字音,紧接着身子往后一倒转了头就吐出一口浓痰,以一股横冲直撞的气概得偿所愿地飞上了道边的绿化带。但我看见他的嘴型,像是在说——晦气!
大后方又迎来一辆出租车,在我眼前缓缓停下。右窗缓缓降下,一个三十来岁剪着板寸头的男子倾着身子,像千里传音般问我:“上车吗?”“不了,谢……”还没等我说完,出租车后方就有一阵此起彼伏的喇叭声传了出来,就像正在进行一场别具一格的交响乐似的,从最前排响到最后排,秩序井然。出租车司机把头往窗外一伸,一脸怒容,朝后面大喊一声:“不就停个车叫什么叫!”便一个溜烟开走了,后面是一排排亮起红灯黄灯的大型车队,也跟着闯过了信号灯的界限,顿时扬起万千尘沙,大有万马奔腾之势。我不得已又往后退了一步。
这场华丽可笑的盛宴,终于在一辆泥浆遍布、几乎看不清本色的深蓝福特前结束。我望着车内的父亲抱歉的神情,钻入了那一方小小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