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天笑先生对马小跳的遗传,在许多方面是很到位的。比如说贪玩,再比如说超级脚臭。马小跳的妈妈有时会唠唠叨叨,如果要对付她,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他们一起把鞋脱了,把臭脚伸向她。这时,马小跳的妈妈就会大叫一声“臭死人啦”,然后捏紧她的鼻子。捏紧了鼻子就说不出话来,还怎么唠叨?
马小跳家的书房曾经有两只啃过书的老鼠,智商比没啃过书的老鼠的智商高得多,马天笑先生用了许多办法来对付这两只高智商的老鼠,比如用捕鼠笼,用粘鼠板,最后的结果都以惨败而告终。后来,还是马小跳想出了一个毒办法:用臭袜子臭死它们。他把他的臭袜子和马天笑先生的臭袜子,收集了好几双,放在书房里。书房里臭气熏天,虽然没有把那两只高智商的老鼠臭死,但也把它们熏了个半死。
日本有个玩具商,到玩具厂来找马天笑先生谈判,想在日本做“跳跳娃”的总代理商。这个玩具商是女的,可谈起生意来比男的还厉害。这个女玩具商挺能磨的,跟马天笑先生已经磨了一个星期,看样子,如果马天笑先生不答应她给的价,她还会一直磨下去。
为了玩具厂的利益,马天笑先生也决心跟这个日本女玩具商磨下去。
有一天,马天笑先生请这个女玩具商去吃日本料理。女玩具商说我听说跳跳娃是你照着你儿子的样子设计的,能不能把你的儿子也带来,我很想看看他。”
马天笑先生本来不想带马小跳去,他是想在饭桌上继续和这个日本女玩具商谈生意,调皮捣蛋的马小跳去了,说不定会闹出什么故事来,但不满足人家日本客人提出的这个要求,好像又没什么道理。马天笑先生想,有必要先给马小跳敲敲警钟。
“马小跳,我今天要带你去见的这个人,不是一般的人!”
马小跳很兴奋是超人吗?”
“是个外国人。”
马小跳不以为然:“外国人还不是人!”
马天笑先生见马小跳对人不感兴趣,想他对吃总有兴趣吧丨“马小跳,我今天要带你去吃日本料理。”
“日本料理?”
听起来很怪,马小跳对一切怪的东西通通有强烈的求知欲。
马天笑先生见马小跳上钩了,便开始提条件:“如果你想吃日本料理的话,必须乖乖的,一点错误都不犯。”
马天笑先生在日本料理店要了个小包间,地上铺着榻榻米,必须要脱鞋进去。
马天笑先生和马小跳脱了鞋子,盘腿坐在榻榻米上。马天笑先生的一双脚已经够臭的了,再加上马小跳的一双脚,可想而知,要多臭有多臭。但长期以来,他们已习惯了自己的脚臭味,别人能闻到,他们自己是闻不到的。
穿着日本樱花和服的服务员小姐,像小鸟一样跳进包间,忙用又宽又大的衣袖捂住了鼻子。
马小跳不明白那位小姐背后的腰带上为什么要绑着一个布包,他爬到小姐的身边,伸手去摸那个包。小姐正不堪忍受那难闻的脚臭味,尖叫一声,乘机跑掉了。
“你动手动脚的干什么?”马天笑先生没看出小姐是被臭跑的,他还以为是被马小跳吓跑的,“小小年纪,心思这么歪!”
“我心思没有歪,我只是想去摸摸,她身上绑的是不是zhà药包。万一把我们炸死了,你说怎么办?”
马天笑先生笑倒在榻榻米上——他儿子真是太好玩了!
就在这时,那位日本女人来了,马小跳见她的脸是那样的白,嘴唇是那样的红,眉毛是那样的黑,一张脸上就这三种对比强烈的颜色,马小跳终于明白,为什么他爸爸说要带他来见一个不是一般的人,果然不一般,这个人像陶瓷做的瓷人。
日本女人和翻译先生都脱了鞋子,进了小包间。
见人已到齐,马天笑先生哗啦一声,拉上了木格子门。
臭气关闭在小小的包间里,日本女人差点被熏晕过去。她听见马天笑先生在向她介绍他的儿子马小跳,便礼貌地伸出手来,要和马小跳握手。马小跳握住她的手,觉得这个人的手也像陶瓷做的瓷手,冰凉冰凉的。
开始上菜了。还是那位穿樱花和服的服务员小姐,端来了第一道菜——烤鱼。烤得焦黄焦黄的鱼横躺在鱼形的盘子里,看着就让人觉得好吃。
服务小姐跪在榻榻米上,把四盘烤鱼一盘一盘地端到四个客人面前的矮桌上。她的脸上带着动人的微笑,好像包间里根本就没有臭气。
马天笑先生和马小跳津津有味地吃着烤鱼,日本女人和翻译先生却吃不下去。烤鱼的香气和脚臭气搅和在一起,比单纯的臭气更加让人受不了。翻译先生已经看出来,是马天笑先生和他儿子的脚散发出来的臭气,但他奇怪那位服务员小姐怎么不怕臭。他一直偷偷地看那位服务员小姐,终于发现了秘密就在她的两个鼻孔里——她在两个鼻孔里塞进了两颗小棉球,所以她不怕臭。
翻译先生如法炮制,他悄悄撕下一小块餐巾纸,在矮桌下捏成小团儿,趁人不注意时塞进鼻孔里。在塞第二个鼻孔时,被刚吃完烤鱼猛一抬头的马小跳发现了,马小跳很有点瞧不起他,他想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怎么可以在饭桌上掏鼻屎;就是他这么一个小学生,也知道在饭桌上掏鼻屎是不文明的。唉,这些大人!马小跳还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
塞住了两个鼻孔,翻译先生也不怕臭了,大口大口地吃起烤鱼来。
吃了烤鱼又吃寿司。寿司做得很花哨,中看不中吃,马小跳觉得还没有中国的腊肉粽子好吃。
日本女人还是什么都吃不下,她奇怪包间里连服务员小姐一共五个人,怎么就她一人觉得难受,难道中国人都不怕臭吗?
马天笑先生见日本女人不想吃东西,以为她只想谈生意,便在饭桌上和她谈起生意来。日本女人被臭气熏得昏昏然,模模糊糊地看见马天笑先生的嘴一张一张,像鱼嘴巴在动,根本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又见马天笑先生递上来两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这时,她只想快一点离开这个地方,便在纸上刷刷地签上了她的名字。
日本女人像逃跑一样离开了小包间。
马天笑先生抱起马小跳,把他高高地举起来。马小跳真是他的福星,谈判谈了那么久,都没有把合同签下来,今天马小跳一出马,合同就签下来了。
马小跳不明白,他爸爸为什么那么高兴?他觉得这日本料理一点都不好吃。还有不明白的是,日本菜为什么不叫日本菜,偏要叫日本料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