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米丽在一家很大的制药公司工作,负责做小动物试验。
她使用的小动物主要是小白鼠。刚开始的时候,她特别的不习惯,因为在中国的时候,自己家中很拥挤,东西摆放的乱七八糟,卫生条件也不好,家中总有老鼠光顾,那种灰色或黄色皮毛的个头很大的老鼠。时不时地,爸爸要用各种办法逮老鼠:老鼠夹,老鼠药,或赤手空拳地围追堵截。每当父亲在费了一番周折之后,大汗淋漓地把逮到的胜利品秀给全家人看时,爱米丽都会觉得恶心,那老鼠是那样的丑陋,可恶,可恨。她会立即躲开,不愿多看一眼。后来因工作需要,她必须每天接触小白鼠。她安慰自己说:小白鼠和大灰鼠不一样,小白鼠是白的,给人一种干净的感觉,而且小白鼠个头小,可以有“可爱”来形容,要不怎么有人在养小白鼠当宠物,而且小白鼠还是迪斯尼电影里的主角呢。这么想想,爱米丽不再觉得恶心,日久天长,一切都变成常规,她每日用小白鼠做试验,已没有感觉,可以说麻木了。
爱米丽主要负责两种试验。一种是把小白鼠脚部的神经末梢给破坏掉,产生疼痛,这样小白鼠就疼得乱叫乱跳,此时把公司药物化学部门提供的各种各样的有机化合物配成的溶液注入到小白鼠的体内,去观察小白鼠的反应。如果小白鼠叫得跳得缓和一些,说明这种化合物有镇痛的作用,有希望被开发成止痛药,用来为人类治病。如果小白鼠疼痛依然,那么注入的化合物便被宣告无效。另一类试验跟心脏有关。
这一天,爱米丽去笼中取刚刚生育过的小白鼠来做一种特殊的实验。这只小白鼠把自己的孩子们紧紧地拥在身边,用自己的体温温暖着它们。当爱米丽伸手把这只母鼠抓起时,令爱米丽有些意想不到的是这只鼠妈妈没有挣扎,只扭头看着自己的孩子们。那些小家伙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或将要发生什么,有的在睡梦中微笑;有的在仰头四处张望,好奇地审视着周围的世界;有的则在一起嬉戏玩乐。
爱米丽稍稍停顿了一下,但很快便把手中的白鼠放进了实验用的容器中。就在白鼠进入容器的那一刻,爱米丽看见什么东西在晶莹地闪着光。天呐,那是在日光下闪烁的泪水的光芒!这只白鼠妈妈哭了,它流泪了!没有哭声,只有泪滴在眼眶中静静地打转。这只小白鼠妈妈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一种什么样的命运,是一种自己无法控制,无法改变的命运。它能做的只能是最后一次把自己的体温和所有的母爱分享给自己的儿女,最后一次深情地看一眼那些跚跚学步,丫丫学语的小生灵。它再也不能和自己的孩子们在一起沐浴阳光的温暖和月光的柔和;更让它心痛的是同样的这么一天在等待着自己的孩子们。
爱米丽的心停止了跳动,盲然之间不知所措。育有两个孩子的她每天都看着墙上的时间干活,恨不得帮那指针加快步伐,多转几格,这样她可以尽早开车冲出公司,飞也似的奔回家中。金屋银屋不如自己的小屋,那是自己的家,属于自己的一个温暖的空间。那里有她的儿女,她的未来,她的希望,她现在每日工作付出一切的目的所在。她在无偿无怨无悔地付出,她同时在获得,获得那一份只有她本人才可体会到的天伦之乐。恍惚之间,她周围的世界模糊了,分不清是容器中的小白鼠变成了她,还是她变成了那只小白鼠。当她恐惧地回过头来时,那些可爱的小家伙幻化成她自己的孩子,在呼唤着她。
没过多久,爱米丽换了一份工作,一份不跟小白鼠打交道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