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籍的代表作是《咏怀诗》八十二首。这些诗非一时一地所作,是其政治感慨的记录。这些诗抒感慨,发议论,写理想,开创了中国文学史上政治抒情组诗的先河,对后世产生了重大影响。
阮籍的《咏怀诗》充满苦闷、孤独的情绪,其诗或者写时光飞逝、人生无常,如:“悬车在西南,羲和将欲倾。流光耀四海,忽忽至夕冥。朝为咸池晖,濛汜受其荣。”(其十八)“朝阳不再盛,白日忽西幽。去此若俯仰,如何似九秋。” (其三十二)或者写树木花草由繁华转为憔悴,比喻世事的反复,如:“嘉树下成蹊,东园桃与李。秋风吹飞藿,零落从此始。繁华有憔悴,堂上生荆记。” (其三)“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悦怿若九春,磬折似秋霜。”(其十二) “清露为凝霜,华草成蒿莱。”(其五十)“不见日夕华,翩翩飞路旁。”(其五十三)或者写鸟兽虫鱼对自身命运之无奈,如孤鸟、寒鸟、孤鸿、离兽等意象经常出现在诗中,特别是春生秋死的蟋蟀、蟪蛄,成为诗人反复歌咏的对象(如其十四、其二十四、其七十一)。或者直接慨叹人生的各种深创巨痛,如少年之忽成丑老(如其四、其五、其六十五),功名富贵之难保(如其十三、其五十三、其五十九),以女色事人之不可靠(如其二十、其二十七、其三十)。由于从自然到人事都充满苦难,阮籍心中的苦闷难以排遣。《咏怀诗》其一说: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此末尾两句可视为全部《咏怀诗》。清人方东树说:“此是八十一首发端,不过总言所以咏怀不能已于言之故。”(《昭昧詹言》卷三)又如其十七:
独坐空堂上,谁可与欢者。出门临永路,不见行车马。登高望九州,悠悠分旷野。孤鸟西北飞,离兽东南下。日暮思亲友,晤言用自写。
这首诗写独坐无人,出门无人,登高无人,所见仅为孤鸟、离兽,栖惶无主之情溢于纸上。在这种局面之中,诗人进而感到壮志、理想都成了泡影。
《咏怀诗》其十九以佳人喻理想,写诗人心虽悦之而无由交接,表现了理想不能实现的痛苦。其八十命意亦相似,只是又多了一层生命短促之悲。其七十九写凤凰的悲剧,凤凰立身高洁,志向远大,但羽翼为秋风所伤,已无法飞翔, “但恨处非位,怆恨使心伤”,简直是阮籍的自况。《咏怀诗》中迁逝之悲、祸福无常之感触目皆是,正体现了他忧愤深广的情怀。阮籍诗中悲哀、凄怆、涕下、咨嗟、辛酸、蹉跎、忧伤、愤懑、怨尤、悲悼等词语十分常见,充分反映了他极度苦闷的心情。
面对污浊的社会与短暂的人生,阮籍无法找到真正的出路,只好故作旷达,在生活中,他做出许多惊世骇俗的事情;在诗歌中,他也为自己设计了精神的出路,这就是游仙和隐居。阮籍的《咏怀诗》有不少篇章写游仙和隐居,有些则是仙隐结合。他在诗中常常赞美巢由、夷齐、邵平、四皓等隐士,而讽刺苏秦、李斯等人因贪利禄而导致杀身之祸。阮籍赞美神仙隐逸,只是排遣苦闷的一种方式,他其实是颇有济世之志的。《晋书》本传说他:“本有济世志,属魏晋之际,天下多故,名士少有全者,籍由是不与世事,遂酣饮为常。”所以他在写愤懑与出世之情的同时,也表现出对时局的关注和自己的怀抱。如《咏怀诗》其三十一,批评曹魏政权荒淫腐朽,指出其必定灭亡的命运:
驾言发魏都,南向望吹台。箫管有遗音,梁王安在哉。战士食糟糠,贤者处蒿莱。歌舞曲未终,秦兵已复来。夹林非吾有,朱官生尘埃。军败华阳下,身竟为土灰。
有的诗则揭露礼法之士的虚伪,如其六十七:
洪生资制度,被服正有常。尊卑设次序,事物齐纪纲。容饰整颜色,磬折执圭璋。常上置玄酒,室中盛稻粱。外厉贞素谈,户内灭芬芳。放口从衷出,复说道义方。委曲周旋仪,姿态愁我肠。
有的诗则抒发自己的壮志,如其三十九:
壮士何慷慨,志欲威八荒。驱车远行役,受命念自忘。良弓挟乌号,明甲有精光。临难不顾生,身死魂飞扬。岂为全躯士,效命争战场。忠为百世荣,义使令名彰。垂声谢后世,气节故有常。
阮籍诗的风格隐约曲折,“言在耳目之内,情寄八荒之表”,“厥旨渊放,归趣难求”(钟嵘《诗品》),这主要是由其时代与身世决定的。他同情曹魏,不满于司马氏,但身仕乱朝,常恐遭祸,故处世极为谨慎,“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晋书·阮籍传》)。作诗亦不敢直言,常常借比兴、象征的手法来表达感情、寄托怀抱。或借古讽今,或借游仙讽刺世俗,或借写美人香草寓写怀抱。李善《文选注》分析这种情况说:“嗣宗身仕乱朝,常恐罹谤遇祸,因兹发咏,故每有忧生之嗟。虽志在刺讥,而文多隐避,百代之下,难以情测。”但就诗歌精神而言,阮籍的《咏怀诗》与建安风骨仍是一脉相承的,如严羽《沧浪诗话·诗评》说:“黄初以后,惟阮籍《咏怀》之作,极为高古,有建安风内骨。”
阮籍(210-263),三国时期曹魏末年诗人。字嗣宗,竹林七贤之一。陈留尉氏(河南开封)人,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崇奉老庄之学,政治上则采谨慎避祸的态度。与嵇康、刘伶等七人为友,常集於竹林之下肆意酣畅,世称竹林七贤。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其中以《咏怀》八十二首最为著名。阮籍透过不同的写作技巧如比兴、象徵、寄托,藉古讽今,寄寓情怀,形成了一种「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诗风。除诗歌之外,阮籍还长於散文和辞赋。今存散文九篇,其中最长及最有代表性的是〈大人先生传〉。另又存赋六篇,其中述志类有〈清思赋〉、〈首阳山赋〉;咏物类有〈鸠赋〉、〈獮猴赋〉。考《隋书.经籍志》著录阮籍集十三卷,惜已佚。明代张溥辑《阮步兵集》,收《汉魏六朝百三家集》。至近人黄节有《阮步兵咏怀诗注》。
阮籍是“正始之音”的代表。他的《咏怀》82首是十分有名的抒情组诗。其中有些诗反映了诗人在险恶的政治环境中,在种种醉态、狂态掩盖下的内心的无限孤独寂寞、痛苦忧愤。有些诗表现了诗人害怕政治风险,希冀避世远祸的思想面貌;有些诗借古讽今,寄托了对时政的抨击或感慨,表现了诗人对国事的关切;还有些诗嘲讽了矫揉造作的虚伪的礼法之士。总的来说,阮籍的《 咏怀 》诗以“忧思独伤心”为主要 基调 ,具有强烈的抒情色彩。在艺术上多采用比兴、寄托、象征等手法,因而形成了一种“悲愤哀怨,隐晦曲折”的诗风。
除诗歌之外,阮籍还长于辞赋和散文。今存赋6篇,其中述志类有《清思赋》、《首阳山赋》,表现了作者超凡绝尘清虚自守的精神境界;咏物类有《鸠赋》、《猕猴赋》,借咏物抒发了自己的惧祸心情,讽刺了虚伪的“礼法之士”。另存散文9篇,其中最长最有代表性的是《大人先生传》。文章借着给“大人先生”立传的机会,激烈地抨击了统治阶级的“礼法”制度,宣泄了内心的积郁,寄托了自己不与物交、神游自得的意趣。
咏怀
夜中不能寐,起坐弹鸣琴。薄帷鉴明月,清风吹我襟。孤鸿号外野,翔鸟鸣北林。徘徊将何见,忧思独伤心。
咏怀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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