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力雄壮,气象浑厚”的盛唐诗歌,常被诗评家以“盛唐气象”四个字将它与其它时代的诗歌风貌相区别,这种概括有助于更明确地把握盛唐诗歌特征。但对于这样的概括,一方面有人望文生义,把“盛唐气象”理解为单纯的对时代的颂歌,对唐帝国文治武功的夸耀,以及对躬逢盛世、如鱼得水的情感抒发。另一方面有人回转过来通过检查盛唐诗歌发现其中并没有多少歌颂盛世之作,相反,许多诗歌是表示对现状的不满,包括对种种阴暗面的揭露、抗议,因而认为“盛唐气象”一词,是对开元、天宝诗歌主流的歪曲。以上两种看法皆失之片面,而根源在于对“盛唐气象”涵义的理解存在偏差。
“盛唐气象”的概念来自严羽。严羽《沧浪诗话·考证》云:“‘迎旦东风骑蹇驴’绝句,决非盛唐人气象。”严氏辨其“非盛唐人气象”,显然是指“迎旦东风骑蹇驴”瑟缩委琐,见不到盛唐人的笔力,也缺少盛唐劲健的主体精神。这与严氏《答吴景仙书》所云:“盛唐诸公之诗,如颜鲁公书,既笔力雄壮,又气象浑厚。”可以说是分别从正反两面对“盛唐气象”涵义的一种阐发。因此“盛唐气象”指的是诗歌风貌,具体即指诗歌“笔力雄壮,气象浑厚”,与内客上是否直接歌颂国家之盛,歌颂文治武功,乃至粉饰太平,本不是一回事。
具有“盛唐气象”的诗可以分两类:一类是感动激发,希望趁时而起,建立功业;一类是理想与现实矛盾,针对自身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和社会上的不平现象发出怨怼之词。感激与怨怼看似相反,但实际上联系非常紧。感激而望成就功业,遏挫即成怨怼。所以在具体作品中,两者常常交织在一起。
盛唐诗人的感激之作,理想主义色彩很浓。“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它是为时代的召唤、时代的需要所吸引,要轰轰烈烈大干一番的人生意气和事功精神的表现。盛唐人的这种感敏奋发,颇不同于一般狭隘的个人名利追逐,它往往表现自建功立业的荣誉感与使命感乃至奉献精神的结合。由于主体精神强旺,盛唐人谈起建功立业,又往往表现得情绪激昂,富有信心。李白“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杜甫‘套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可谓壮怀激烈。
盛唐诗人的怨怼之作,包含着诗人与时代社会的冲突,但盛唐诗人要求于那个时代的往往不是简单的仕途出身,不是薄禄微官问题,而是要成就“济苍生,安黎元”的大事业。这种宏愿,在玄宗统治后期是只好落空的,以致出现了类似鲲鹏太大,海水和风力无法支持的矛盾。但冲突的内容既然是在较高的层次上展开的,就仍然带有理想主义色彩和非同一般的气魄与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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