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巨大的码头滑进暮色,夜晚正濒临它脆弱的一面
住进工人的脚踝.那一年.有酒,也有肉
夜晚曾挂在码头,等着他们去拒绝
两腿清泥的工人,摆动着脚趾,剔着焦黄的牙齿
流汗的时候就在布衣上擦几遍
在四川临江的城市,宜宾,成都或南充
光秃秃的石壁闪烁
从旋涡里闪出一只手,夜晚是其中另一只
工人不知道,码头也不知道,他们为自己的幸福所驱使
哦,码头,你浩瀚的腹地,你天蓝色的加工厂
正成为工人娱乐场
下班了就脱下黑布大衣
坐在石头上下棋,吃清枣或者西瓜
这时,你们是上帝.出海时的炙烤,妻子的颓骂
抑或是老板的责备
都与你们无关
是的.你们就一直沉迷于其中吧
直到落日散射出它淡红色的光辉
泥鳅躲在湿地里挪腾出病状
几千年来的生生死死
就在你们的幸福时光中分崩离析.
你就存活在他们当中吧
年底了就杀猪,开春了
自然又种地.一地密密麻麻的豆子
正从你们的肢体里奔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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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和夜晚并没有直接联系,搬运货物的工人
他说流血不流汗,他说,诺大的教堂
就在距码头不到十里的地方
那里虔诚的钟声,敲醒死睡着的人们
那里一日三餐,白白的水浆
就溺死了心脏
那年,一月三日,牧师从暮色推搡
一具僵直的尸体.(骨架高大,眉浓而目锐
,指节宽粗)象个无坚不摧的侠客
更象个辟邪的神物
工人们却不顾自己也会象死者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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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合理的猜测
并没有引出工人们注意.他们
指着墓房说"那人生前和我们是一小组的
去年回家刚娶了媳妇"
在类似的交谈中开始新一天
其中有一个一脸孩子气的工人
看着尸体,不愿离去
天气回转,空中一片一片掉云
掉油漆,掉黑得死人的夜晚,裹满树枝
在微风中摇着,晃着.仿佛在叫
死去的人们重新回来。只要回来,即重新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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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风了,就在出神的瞬间
云层向西,流水向东
万马奔腾
接受着隐喻.它脚下草皮
逐渐枯死,烂掉,又
复苏了
他脑子里无数奇怪的念头
它则象个暴君.持久
的垂涎着
当它们来到巴山绝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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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顶有大风吹来,山腰有蜘蛛
垂死的挣扎着,沿着石阶
码头伫立山脚,工人伫立在山脚
象一座佛塔
一会儿,薄薄的霞光就吞没了
一会儿,兔子就啃吃完了草皮
一会儿,就一会儿,大风濒临
吹送出工人们的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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酗酒,工人们坐在绝望的江堤
腐朽的金匾斜挂着.他们头上
砖头好端端掉落了.走过江堤
鲫鱼一样翻腾的身体渐渐远去
条石,白水花,柳条渐渐远去
眉毛远去,象早些年他们躲在
条石后捕鱼的身体,手持竹剑
就这样,几个人决定去河水中
安分守己.撩着空荡荡的肚皮
在水里,他们看不见彼此,也
看不清流水远去.二十年后的
身体,掖着鱼翅.于是,命运
的咽喉在他们自己手中被打开
停顿,抑或翻转,因此被遗弃
都从那时落下了病根,持剑人
敲打着远去的水花,他们身体
开始掉落,好端端溺死在水里
他们死去,血水干涸,只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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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码头.来到
孤独,绝望的马孔多
订阅人生
他们封闭爱情,友情.祖国,尊卑,以及
生活.生活,是看不见的
镇外,雪花飞扬.浸透了
泥土。一九八六年
一个年轻男子死去了
一九九三年,另一个男子死去了
他们叫他外主父,一九九四年
又一个男子死去了,喉内没有发出嚎叫,他们
叫他大爷.一九九九年年末一个寒冷的日子,他们
都死去了,墓地刻有碑文
依次是,爷爷,奶奶,和外婆.他们的生活
被掩埋在另一层泥土里了
写满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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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折磨自己,揪心着生活
他们开始在马孔多小镇
对抗结瘤的生活
他们不加衣.也不防冻
很快就死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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骨灰回到家乡,生活回到家乡
他们也回到家乡
他们要看一看,要摸一摸
泥土,还有流水
多么忠实,无言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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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的汗水
再也不那么粘稠,咸热了.这里啊
百感交集的心
这里啊
百感交集的人民
他们笑着,跳着,逐渐幸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