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蛤很老实,静静地躺地沙滩上,不跑也不动弹。可是二锁还是不放心,把它们搬得离开渠子远远的,周围又筑了一圈围墙,围墙又高又厚,围墙上面又盖上了自己的褂子和裤子。
二锁发狂似地执着,围墙里的“囚犯”越来越多了。“囚犯”很规矩,一点也没有要跑的意思。起初二锁还只是在附近扒,一边向围墙里张望着,可是慢慢地就放心了,就移动到远处去了,只是在押解一个新的“囚犯”的时候才回来一次。后来他觉得一个个往回运送花蛤太耽误时间,索性把小褂拿了去,扒到的花蛤都包到小褂里,集中到十个八个以后才往回运送一次。
时间是个怪东西,有时候一点钟比一天还长,有时候一天还没有吃顿饭的时间长。现在他专心专意地扒花蛤,觉得只过了一阵工夫,但是偶然抬起头来看看,日头已经大偏西了。他猛丁想起那两个沙堆来,心里一紧,就撒腿往回跑。跑到渠子边,他呆住了:沙堆不见了,渠子宽了,渠里的水也浑了。
二锁慌乱起来,他发疯一样地在沙滩上跑着,扬着两只手,挥着裤子和小褂,破着嗓子喊大虎。可是现在大虎在哪里呢?半天工夫,大虎的影子才在左边的沙滩上出现了,二锁就用更大的嗓音喊起来,迎着大虎跑去。跑一阵,觉得不对头,就又跑回渠子边看看。哎呀,海变得真快啊,海水嘶嘶的,一会儿就淹上来四五尺宽。他又迎着大虎跑去。这时大虎也朝着这边跑过来了,可是他跑得多慢呀!唉,三岁的小孩也比他跑得快。
大虎跑到跟前一看,什么都明白了。他气狠狠地看一看二锁,什么话也没有说。这时海水已经淹到脚底下,渠子差不多比先前宽了一倍。二锁看看水,又看看大虎,忽然大声哭起来。
大虎停了停说:“试试吧!你抓住我的脚,看能不能带过去。”
二锁一下子不哭了。大虎在前面走,二锁跟在后面。水淹到膀子了,大虎平着身子浮起来,两只小腿一登,像条梭鱼。二锁连忙用两手拉住大虎的一只脚。可是两人一起沉下去了。大虎很快钻出水来,拉着二锁的胳膊,把他拉回到原来的岸上。二锁像呆了一样,哭也哭不出声了,紧紧拉住大虎的胳膊。这时大虎的脸色也变了。
渠子的水还是嘶嘶地向沙滩上淹着,眼看淹到二锁圈花蛤的围墙边了。大虎一转头看见了二锁的白棉布裤子,他跳过去一把把它抓起来。一忽儿,他已经用裤带的两头扎住了裤脚,把裤子按在水里湿透了,又拿起来在空中一甩,接着啪地往水里一按,两个裤筒鼓鼓地装满了空气,水面上就出现了两个大气泡。他一只手抓住裤腰,一只手把二锁拉过来,不由分说地把二锁按倒在水面上,将两个鼓鼓的裤腿套在他的夹窝底下。“使劲握着裤腰,千万别撒手!”他在水底下把裤腰交给二锁说,然后就一只手拨着水,一只手拉住二锁向对岸游起来。裤筒里的空气在嘶嘶地响着。
多么急人啊!一尺,二尺……大虎费力地用一只手向前游着。啊,中流过去了,可是气泡渐渐小了,二锁的身子在慢慢沉下去。大虎用尽最后的力气又向前游了丈把远,往水里一站,水只淹到腰部。二锁欢喜得心都快要跳出来,也不知道怎么跑上了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