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八面玲珑的人,他们言辞的圆滑和面孔的多样让我恐惧,我喜欢沉默寡言的人,因为他们善良。
可是我发现自己正在成为第一种人。我是不是应该很难过?
5
“以不变应万变”,很早就知道它的兵法价值却从来没想过它之于现实的意义。我总是在为我的改变寻找借口,说是造化弄人,可是想想小A几乎与我有相同的家庭背景,可是他却是不变,而我就沦落到万变,如同一个恶心的戏子。西方哲人说:是这个世界变化得太快吗?不,变化的只是你自己。
与这句话很相似的是另外一句我很喜欢的话,杜逊·奥斯汀说的:是时光流逝吗?不,时间仍在,是我们飞逝。
6
郁郁黄花,无非般若;青青翠竹,尽是法身。
7
那个三维变形物还在不停地变化,一会儿是一个光滑乖巧的球,一会儿是妖艳的梅花,一会儿是棱角森然的冰凌,我就很想问问它;
“你为什么要那么像我?”
8
我总是行走在主流的前一步,我总是想象着一大群人走在我身后的样子,可是仔细想想,又何尝不可以说成是我脱离潮流,孤独的站在人群之外呢?以前我总是以我品位的非主流来嘲笑其他一切主流的东西,现在想想真的没有必要,怎么活都是活,欢欢喜喜一百年,坚持自己,也就成就了自己的独一无二,如同伊索寓言中的“一百种鸟有一百零一种落地方式”。
岁月夹着物质一起轰轰烈烈地向后跑,灵魂伴着思想冰清玉洁地向前奔,很简单,这就是所谓的生活。
9
小A说:四维,我知道你一直不快乐,因为你每走一步都觉得不踏实,因为你找不到自己的方向。我知道你想借助变换时的新鲜与动荡来抵抗生命中呼啸而过的麻木和无常,可是你不觉得这种举动很无力很软弱吗?我看过一幅油画,画中是个站在十字路口的小孩,画的名字叫the lost child。我一直觉得那很像你。四维,安静下来,生命中还有很多东西值得信靠,你内心的空洞无法用回避来填满。不要因为几次失望就绝望,不要以为你祈祷时天上没回应上天就不知道你的忧伤,因为天使从头顶走过时,没有声音。就像你喜欢的那句电影台词:我会在前面一个十字路口等你,不见不散。
小A的声音如同沉稳厚重的大提琴,而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
10
我难过得快要死掉了。我睁着眼睛呆呆地想。
也许是前世我习惯了太多的黑暗,所以我有着最黑色的瞳仁。本来应该寻找光明的眼睛却沉溺在黑暗中无法自拔,也许我本来就没有企图要自拔。我贪恋黑暗带来的甜美和幻彩。最毒的毒药是纯粹的黑色,却甘甜诱人。
我不是个阴郁的孩子,却是个内心有阴影和空洞的孩子。那个空洞在我潮湿黑暗的心中夜夜歌唱着黑色的郦歌,唱出一条悲伤的河,漫过了我整幅的青春。
11
我从小就不喜欢玩具,其中一种叫面具的东西让我感到歇斯底里的恐惧。我曾经有一个经久不灭的梦境,梦中有个人对着我不断地变脸,时而狰狞,时而凶残,时而鲜红,时而幽蓝……当我挣扎着从梦境中醒来,我早已泪流满面。
12
我为舞台上的戏子难过,我为站在十字路口等待的孩子难过,我为苏童笔下的逃亡难过,我为安妮笔下的漂泊难过,我为每天更换服饰的人难过,我为妆容鲜明的女子难过,我也为我自己难过,我为所有在面具下生活的人感到难过。因为都是被寂寞的大手紧紧攫住的人。那种寂寞就像是刘亮程写的“本来该下在全世界的雪,却仿佛下在我一个人身上”。寂寞是种奇怪的东西,成千上万的一块钱就不再只是一块钱,而成千上万的寂寞,依然是寂寞。没有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如同走进一间满是镜子的房间,成千上万的人影,仍然只有一个人,所有的热闹都如烟云散。突然想起阿城写凤凰,他说凤凰如果五百年是寂寞,那么浴火重生五百年,依然是寂寞。
13
这就是我为什么希望在大地上画满窗子,因为我希望阳光可以照进来,照到我内心深处的黑暗,让那个空洞消失,让郦歌停止歌唱,让黑色河水退去,露出美丽的沙滩。我希望看到阳光下我将要行走的方向,我希望看到前方等待我的小A,我希望看见那个空洞在阳光下蒸发的样子,我一定会热泪盈眶。我希望阳光不仅照亮我,也照亮所有在黑暗中不知所措的孩子,因为,他们都那么善良。
如果还可以继续要求,我希望也能驱散卡夫卡内心的孤独和绝望,因为,我是,那么爱他。
14
就要落幕,就要散场。
让我许下最后一个愿望:我希望我的生命可以延续102年,那样我就可以看到那个顽固存活了101年的空洞在明亮的阳光中,在我清澈的眼神中,在我纯真的笑容中,渐渐地,彻底地,消失。
1999年在第一届“新概念作文大赛”中,作为高一学生以《杯中窥人》获一等奖。
韩寒《杯中窥人》
我这辈子说的最让人无从反对的话就是被子不用叠——本来就是要叠开来睡的——然而这是第一个被人反驳掉的。懂么,这是规矩。我们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规矩…………
杯中窥人
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国的民族劣根性。鲁迅先生阐之未尽。我有我的看法。
南宋《三字经》有“人之初,性本善”,说明人刚出生好比这团干布,可以严谨的律己;接触社会这水,哪怕是清水,也会不由自主如害羞草谈叶,本来的严谨也会慢慢被舒展开,渐渐被浸润透。思想便向列子靠近。
中国人向来品性如钢,所以也偶有洁身自好者,硬是撑到出生后好几十年还清纯得不得了,这些清纯得不得了的人未浸水,不为社会所容纳,“君子固穷”了。写杂文的就是如此。《杂文报》、《文汇报》上诸多揭恶的杂文,读之甚爽,以为作者真是疾恶如仇。其实不然,要细读,细读以后可以品出作者自身的郁愤——老子怎么就不是个官。倘若这些骂官的人忽得官位,弄不好就和李白一样了,要以官为荣。可惜现在的官位抢手,轮不到这些骂官又想当官的人,所以,他们只好越来越骂官。
写到这里,那布已经仿佛是个累极的人躺在床上伸懒腰,撑足了杯子。接触久了,不免展露无遗。我又想到中国人向来奉守的儒家中庸的谦虚之道。作为一个中国人,很不幸得先学会谦虚。一个人起先再狂傲,也要慢慢变谦虚。钱钟书起初够傲,可怜了他的导师吴宓、叶公超,被贬成“太笨”和“太懒”,惜后来不见唯我独尊的傲语,也算是被水浸透了。李傲尚好,国民党暂时磨不平他,他对他看不顺眼的一一戮杀,对国民党也照戮不误。说要想找个崇拜的人,他就照照镜子,但中国又能出几十个这类为文为人都在二十四品之外的叛才?
然而在中国做个直言自己水平的人实在不易。一些不谦虚的人的轶事都被收在《舌华录》里,《舌华录》是什么书?——笑话书啊!以后就有人这么教育儿子了:“吾儿乖,待汝老时,纵有一身才华,切记断不可傲也,汝视《舌华录》之傲人,莫不作笑话也!”中国人便乘了,广与社会交融,谦虚为人。
中国看不起说大话的人。而在我看来并无甚,好比古代妇女缠惯了小脚,碰上正常的脚就称“大脚”,碰上正常的话,理所就叫“大话”了。
敢说大话的人得不到好下场,吓得后人从不说大话变成不说话。幸亏胡适病死了,否则看到这情景也会气死。结果不说大话的人被社会接受了。
写到这里,布已经吸水吸得欲坠了。于是涉及到了过分浸在社会里的结果——犯罪。美国的犯罪率雄踞世界首位,我也读过大量批评、赞扬美国的书,对美国印象不佳;但有一点值得肯定,一个美国孩子再有钱,他也不能被允许进播放黄带的影院。
中国教育者是否知道,这和青少年犯罪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不到年龄的人太多沾染社会,便会——中国教育者把性和犯罪分得太清了,由文字可以看出,中国人造字就没罗马人的先知,拉丁文里有个词叫“Corpusdelieti”,解释为“身体、肉体”与“犯罪条件”,可见罗马人早认识到肉体即为犯罪条件。
写到这里,猛发现布已经沉到杯底了。
第十届新概念作文大赛获奖者散文
杨晓梦
荏苒声源
听。
那是现实与臆念相互缠绕时的决裂。
那是血液逆流撞击心脏时的破碎。
那是从褊狭光线中铺天盖地而来的巨大潮汐淹没世界时的万劫不复。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那只是一场喧哗蔓延的浮光聚会。
如果。那只是一场记忆拼凑的残缺盛宴。
如果。我只是说如果。
如果。用尘埃堆砌而成的昏暗高塔。在一瞬间轰然倒塌,所有曾经闪耀甚至光亮到熠熠生辉的印记被漫天谎言撕扯成支离破碎。
文鸟暴走狂沙,梦想放逐天际。
如果。小时候花几小时在沙滩边堆起的扭曲长城被同龄孩子用脚践踏成一座废墟。掩藏在干净脸旁下的暗黑仇恨剧烈膨胀。
时间停止流转,誓言悖逆而行。
如果,如果我们穿越稠密的交集停驻于世界尽头。那么,生命会演变成什么剧情。是荒凉的宇宙洪荒,还是灼热的耀斑扩张。
如果。我是说如果。
晦涩变为生活的背景。幻想变为凹凸的土地遭人践踏。
如果。我是说如果。
没有世界。没有呼吸。没有心跳。甚至没有生命。
如果没有如果。
[听不到的声音。]
喂。我这样说话你们听得到吗。
嗯。
我只是想说。可不可以让我也变得勇敢。
可不可以让我也和他们一样可以肆无惮忌的笑。
可不可以让我每天睁开眼睛的时候都可以看见温暖眼光。
可不可以让我不再那么爱哭。可不可以让时间停止。可不可以让他们都不要离开。可不可以让天空始终那么湛蓝。可不可以……
可不可以让我也飞翔一次,哪怕生命会因此停止步伐。
[匍匐的暗流。]
你要一直往前走,哪怕万物毁灭生命干涸也不停止脚步。
寒流在头顶上空形成一个巨大网线。“轰”的一声笔直下落,然后笼罩大地。
这几天都生活在白色大雾中,从早到晚甚至寂静的凌晨,雾都以一种悬浮的姿态将整个城市淹没。早晨去学校。到达座位的时候刘海已经全部贴在了额头上。早自习一般都被当成“补充睡眠”的好时光,用左手撑着脑袋,将头转向和老师相反的方位。这样的模样是不愿被人看见的。因为它可以被译成“你就这样糟蹋父母的钱?你就这样辜负他们对你的苦心?”
也许会有微小的惭愧。但这种惭愧之心产生的前提是我可以不用再家庭状况一栏里留在卑劣的扎心空白。
[那些隐藏。]
有时候真的很想对自己讨厌的人恶语回报。
讨厌的人=只会在背后议论别人。
讨厌的人=破坏一个完整的家庭,硬生生挤进一个不属于她的位置。
讨厌的人=自己。
照镜子的时候会用手猛烈拍打镜面。或者操起水池边的水杯泼向镜中的自己。透明的细小水珠被迫停止前进,受到阻力集体向后运动。
然后利落的撞击身体。
在听到那些自己讨厌的人说“诶,我好想你”“诶如果你在我面前就马上拥抱你”等诸如此类的虚假言语后,原本想冷言答复的我还是重蹈覆辙的步入和他们同一路线的轨道。
嗯。我也很想你。
嗯。我也会紧紧拥抱你。
短暂的窒息,来不及恶心就突兀的挂掉电话。自言自语。你真他妈令人作呕。
[时光消磨。]
用时间排列而成的巨大幻影将哀艳氤氲。
尽头。在哪里。
渐渐习惯大堆信封中不再有自己的名字。渐渐习惯荷包里的手机不再频繁震动。渐渐习惯四周安谧的如同与世界隔离一样。渐渐习惯身边改变的一切。
那些我曾经视如生命般宠爱的一切。
其实先前那些所谓的“一百年不变”“直到永远”只是众多傻子一齐排演的荒诞剧而已。还有那些所谓的“会一直记得你”“会一直想念你”也是被人当作垃圾丢掉的废品一样。
就是这样的。规律保质期过后。所有都会沉浮不见。不管你曾经是怎样的将它怀揣在心中,不管你曾经是怎样的害怕失去它。
我们都穿着鲜艳的小丑服装,带着滑稽的大鼻子。在偌大的舞台上来回蹦跳。希望自己的表演能取悦别人获得一丝回报。哪怕只是一个微笑那么渺小。但就是这样渺小到尘埃般不起眼的索求却始终被人遗忘。最后,终于停下疲惫的身体,抬头望向观众席。
空场。
[生路。死路。]
现在的生活是无法用语言来描述的。至多也只能用词来代替。
比如扎心。比如卑劣。比如逐渐消亡。
全班一起看电影。是钟欣桐的《第十九层空间》。标志性的惊悚片名。不出所料,开头便让全班尖叫。
是一部很明显的意念剧,没有过多的恐怖场面,反倒是思维间的转换更都。大概是这样一个意思。只有将心中的恐怖消除了才能幸福生活。落俗的剧情,但其中的几句台词却也值得回味。
当春雨问文雅为什么不停止玩地狱游戏时,文雅说,因为在那里面,每一步都是自己的选择,没有人来强迫你。
还有一句,其实每个人都在走一条自以为是生路的死路。
[END。]
其实所有事物都在完成一个自我破碎的过程。
这是我在上课的时候用笔写的文字。
撕了差不多十几张纸才写出完整的第一段。
很纠结。
你要想象。坐在第一组第一排第一个的我。
是怎样耷拉着脑袋在纸上勾勒已经逝去消失的瞬间。
很想念你们。
希望你们一切安好
韩寒《杯中窥人》
我这辈子说的最让人无从反对的话就是被子不用叠——本来就是要叠开来睡的——然而这是第一个被人反驳掉的。懂么,这是规矩。我们之所以悲哀,是因为我们有太多的规矩…………
杯中窥人
我想到的是人性,尤其是中国的民族劣根性。鲁迅先生阐之未尽。我有我的看法。
南宋《三字经》有“人之初,性本善”,说明人刚出生好比这团干布,可以严谨的律己;接触社会这水,哪怕是清水,也会不由自主如害羞草谈叶,本来的严谨也会慢慢被舒展开,渐渐被浸润透。思想便向列子靠近。
中国人向来品性如钢,所以也偶有洁身自好者,硬是撑到出生后好几十年还清纯得不得了,这些清纯得不得了的人未浸水,不为社会所容纳,“君子固穷”了。写杂文的就是如此。《杂文报》、《文汇报》上诸多揭恶的杂文,读之甚爽,以为作者真是疾恶如仇。其实不然,要细读,细读以后可以品出作者自身的郁愤——老子怎么就不是个官。倘若这些骂官的人忽得官位,弄不好就和李白一样了,要以官为荣。可惜现在的官位抢手,轮不到这些骂官又想当官的人,所以,他们只好越来越骂官。
写到这里,那布已经仿佛是个累极的人躺在床上伸懒腰,撑足了杯子。接触久了,不免展露无遗。我又想到中国人向来奉守的儒家中庸的谦虚之道。作为一个中国人,很不幸得先学会谦虚。一个人起先再狂傲,也要慢慢变谦虚。钱钟书起初够傲,可怜了他的导师吴宓、叶公超,被贬成“太笨”和“太懒”,惜后来不见唯我独尊的傲语,也算是被水浸透了。李傲尚好,国民党暂时磨不平他,他对他看不顺眼的一一戮杀,对国民党也照戮不误。说要想找个崇拜的人,他就照照镜子,但中国又能出几十个这类为文为人都在二十四品之外的叛才?
然而在中国做个直言自己水平的人实在不易。一些不谦虚的人的轶事都被收在《舌华录》里,《舌华录》是什么书?——笑话书啊!以后就有人这么教育儿子了:“吾儿乖,待汝老时,纵有一身才华,切记断不可傲也,汝视《舌华录》之傲人,莫不作笑话也!”中国人便乘了,广与社会交融,谦虚为人。
中国看不起说大话的人。而在我看来并无甚,好比古代妇女缠惯了小脚,碰上正常的脚就称“大脚”,碰上正常的话,理所就叫“大话”了。
敢说大话的人得不到好下场,吓得后人从不说大话变成不说话。幸亏胡适病死了,否则看到这情景也会气死。结果不说大话的人被社会接受了。
写到这里,布已经吸水吸得欲坠了。于是涉及到了过分浸在社会里的结果——犯罪。美国的犯罪率雄踞世界首位,我也读过大量批评、赞扬美国的书,对美国印象不佳;但有一点值得肯定,一个美国孩子再有钱,他也不能被允许进播放黄带的影院。
中国教育者是否知道,这和青少年犯罪是连在一起的,一个不到年龄的人太多沾染社会,便会——中国教育者把性和犯罪分得太清了,由文字可以看出,中国人造字就没罗马人的先知,拉丁文里有个词叫“Corpusdelieti”,解释为“身体、肉体”与“犯罪条件”,可见罗马人早认识到肉体即为犯罪条件。
写到这里,猛发现布已经沉到杯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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