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残阳照在清澈的水面上,微风乍起,细浪跳跃,搅起满湖碎金。老王撑着木船从远处慢慢驶来,仿佛乘风而来,背后是万丈金光。
老王皮肤黝黑,面容清瘦,笑起来额头上的皱纹都聚到了一起,像稀少的墨菊。他总是穿白褂子、黑裤子和老布鞋,带旧式的帽笠。他低头不语,默默执蒿撑船的样子像极了民国时候的文人,沉默中透着无声的庄重。
老王是个河道清理工。
苏州历来是江南水乡里最有风情的一个。比乌镇的黑白古镇多了几分人间烟火,又比秦淮两岸的旖旎风情少了几分妖娆,多了些许淳朴。船夫撑着木船咿咿呀呀地从河里走过,带出的涟漪都是波澜不惊的模样,甚是符合千年水乡的沉稳与从容。两岸浣洗的女子挽着素发,穿着样式不一的布衣,娉娉婷婷地归来,背后若有莲花盛开,便真合了王维的那句“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
从前的水清清亮亮的,流过了苏州人千百年的记忆。如今的水依然澄澈,承载着过往缓缓流向未来。可谁又曾想到,这样袅娜的水乡也曾被污染。
老王有时会与我们谈论起那段“黑色”的时光。
那时,城市以令人意外的速度发展,人心也由此变得浮躁,有些人被利益熏染了心灵,将工业废水排进了河道里。“护城河里的水啊,都是乌黑乌黑的,还散发着恶臭。那些人糊涂啊,这些河,就像我们的血脉一样在我们的这个老城里流,都流了好久好久了,是老祖宗留给我们的宝哇,怎么能为了一点小钱毁掉呢,唉!”老王时常说着说着便发出喟叹,那张黝黑的面庞上眉头紧皱,神色凝重。
“那时候不止我们这儿,好多地方的环境都在恶化。好在后来政府意识到了问题,花了大力气整治,还招募了我们这一群人清理河道,平时把河里的垃圾捞捞,顺便起个监督作用,避免又回到老路子上去。”老王说着背起手,历经沧桑的脸上满是欣慰,还带着些许自豪。他微微仰着头,阳光轻轻洒在他头上、脸上、身上,给他周身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温暖又亲切。
妈妈告诉我,老王爷爷早就退休了,他的孩子们想接他住在一起享天伦之乐、照顾他,他都拒绝了。他仍旧和老伴住在河流之上的木屋里面,仍旧每日划着小船做着志愿清理工,仍旧每日笑盈盈地见人就打声招呼。就是因为有了很多像他这样的人,我们才能有这么美丽多情的水乡,所以我们也要尽自己的一份力保护河道,不往里面扔垃圾是最基本的。每次妈妈这么说的时候,我总是点点头,脑海里是老王爷爷撑着小木船缓缓靠近的模样。
暑假的时候,我和几个小伙伴去湖畔看了荷花。当真是“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翠绿的荷叶丛中,亭亭玉立的荷花,像一个个轻纱在湖上沐浴的仙女含笑伫立,娇羞欲语;嫩蕊凝珠,盈盈欲滴;清香阵阵,沁人心脾。
小伙伴们都在咏叹花之娇艳,叶之碧翠,唯独我暗暗赞叹了花与叶底下的水。人都说“莲,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可这水,清澈透亮,可以望得见底下护养荷花的泥土,当得起千般赞美。
我仿佛看见老王撑着船从远处放歌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