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怎么还没有车?”
她孤单地举着雨伞,站在滂沱大雨中,一边无聊地旋转着雨伞,看着雨点划着弧线飞去,算是解闷了。
“我的天啊,几点了,车还不来?”
她把手伸进包包,同时扫视附近,在确信没有人以后,她才拿出自己的手机。
屏幕上显示着:2010年5月14日 星期五 22:51
她叹了一口气,但叹气声立马被滂沱的雨点淹没。
已经快十一点了,但是这条往日车来车往的马路现在却像是被空气囚禁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里面,没有东西可以出来,更没有任何物体可以进去——除了沉重的雨点可以穿透那些看不见的障碍。
她伸手摸着胸前的十字架,开始祈祷:
“仁慈的父,全能的主啊……”
她闭上了眼睛,就像身处教堂之中,神父带领着虔诚的弟兄姊妹向上帝祈祷,讲出自己内心最深处的渴望———而她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一辆车来解救她,带她回家。哪怕是一辆微不足道的桑塔纳。
但事实是,与刚才的叹气一样,雨点依旧淹没了她的祈祷。
上帝在睡覺,所以听不见,因此她还得等。
她开始后悔,后悔自己不应该玩得这么晚。她想爸爸妈妈一定在为她担心,於是,就像賣火柴的小女孩一般出現了這些場景:爸爸在四处找她,妈妈在家一边煲着姜汤,一边用电话打着她每个朋友的手机……总之,原本朝思暮想想逃出的那个被叫做“家”的阴暗牢笼,现在在她看来,是多么的温暖舒适,虽然有人管着,但好比一个人站在这荒凉的街道中,受尽暴雨的摧残。
于是,她拨通了家里的电话。
“喂?是女儿吗?”
“妈!”
“¥@……&¥#¥##”
上天似乎有意要捉弄她,暴雨的轰鸣如缺堤的洪水涌入她的耳朵,她只听见手机那头充斥母亲不厌其烦的唠叨,还有模糊不清的暴雨、水之类的词语——
手机突然沉默。她把手机拿到眼前,是水晶般的黑。重启一次,只见屏幕上显示“电量不足”,随后屏幕融入天空的黑暗。
她开始害怕起来。
人什么时候最害怕?当然是一个人深陷絕望孤島之時了。他的恐惧会达到顶点。因为人是群体性动物,所以当空气变成牢不可破的铜墙铁壁时,人就被活生生地割裂开来,所有平时不敢想的事会在一瞬间涌来……
“那黑暗里到底有多少不带感情的眼睛……”她战栗着
“要是在家里就好了,“她想,“尽管家里总受父母的白眼,有时还伴随着几句冷冰冰的风凉话,但至少不用像现在那样,呆在雨里,呆在不安里,呆在孤单里……”
她想回家。
但这样等下去也不是办法,于是,她决定步行回家。
回家的路线,她是记得的。尽管很多次都是衣衫不整酒气熏天,“这像什么样子?!”她父亲曾经这样毫不客气地骂她。
她也懒得还击,当着怒气从天的父亲不屑地关上了卧室的房门。
但现在,“父亲还在找我罢?这般天气,也难为他了……”往日严厉的怒斥,在今天的她看来是多么亲切悦耳。往日的不快,在这一瞬间都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只幻想站在家门口,看着苍老的父母,然后扑到他们怀里大哭一场……
这是多么美好的结局啊!
的確,就像電影一樣,浪子——不對——浪女——不雅——反正離巢的鳥總會回家。
她笑了。
笑什么?大概是在笑自己还像个孩子罢,这么大了,还贪恋着父母的怀抱……
就这样,她走了半个小时,自家小区的轮廓终于在暴雨中隐约可见。她可以见到被雨点击打得支离破碎的灯光,家的温暖霎时涌进它的心间,家的光芒在这无边的黑暗了显得十分耀眼。今天受的所有苦难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到家了……
她又有了力量。
于是,她再向前走了一步。
然后,她觉得自己的脚湿湿的。她以为是雨打湿了她的鞋,雨水渗进了鞋子里。但她想,这几滴冰冷的雨水与她家的温暖相比,简直是微不足道,哈哈……
于是她又向前走了一步。
但她又发觉自己的另外一只脚湿了,于是她低下头,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双洁白的耐克运动鞋浸在水里,反射著城市的光。
她往前一看,发现自己回家的必经之路泛着粼粼波光,远处,几辆车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几个悠闲的游泳者,只露出脸部的几寸肌肤,在享受着水给他们带来的清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