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张洁白的纸,曾经自认相当地清高,出身血统高贵,我的材质取自东北大新兴安岭10年生的桦树,所以我很不屑于与所谓的铜版纸张兄弟在一起——以克数来算好坏?那不符合我的地位。我最大的梦想是像美国宪法一样,刻上隽秀的文字,陈列在美国国家博物馆中,供后人千秋万代瞻仰……
突然有一天,改变我命运的机会来了。一个早上,我和无数兄弟被集体打包装运到了列车上。面对这样的变故,我的兄弟们惊慌失措,我却在车厢内镇定地告诉他们:弟兄们,改变我们命运的时刻来了,我们将成为永远留在历史里的宪章!随后,我独自一人趴在一角,望着眼前飞快逝去的田园、大桥做着自己快乐的梦……
经过长时间的旅途后,列车渐渐停下了脚步,偷偷望去,喔!这是一座繁华的城市(事后我才知道这就是上海,我恨它!)我的心血立刻彭湃了起来,能置身这样一座大都市,我是何其荣幸,能为她的繁华做出我的贡献,我愿意!
随后,扎捆、打包、装车,在这个城市七拐八拐之后,车开进了一家印刷厂,过门岗的瞬间,我努力挣扎出头想换口气,却意外发现这样一排大字——《XX晨报》社印刷五厂,刹那间,我整个人轻飘飘地软了下来……呜呼
一台海德堡的32色印刷机像个怪物一样矗立在我面前,我从内心到躯体开始绝望……一个小时(甚至还长一些吧)之后,从机器那头出来的我,身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文字和图片——我,从此变成了一份2006年6月10日星期六的16开报纸。
凌晨4点,我又被各个渠道发行商以黄鱼车、助动车、面包车等各种形式运了出去。当第一缕的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已安静地躺在了东方书报亭的报摊上,眯着眼睛,闭目养神——我只是一张7毛钱的报纸,我永远不是美国宪章中的一页,那是一个遥远的梦……
“拿份晨报”一声叫唤,几声铜钱的叮当响后,我被交易到了一个男子的腋下。那淡淡的#@%¥#,让我至今郁闷不已!男子夹着我来到公车站台,坐定后打开我看了起来,那么近的距离,我只有无奈地也同样的望着他,粗糙的皮肤,几颗硕大的痘痘无比清晰,哦,鼻毛也有很长时间没修理了……正当俺在想他老婆是啥样的人的时候,他已经阅读完我了。无奈,周六的报纸就那么点信息!
公车靠站,男子站起,随手将我放在了座位上。周六的晨风轻轻抚过俺的身体,惬意地的我,甚至淡忘了曾经的理想,风儿早已扬起那淡淡的理想将它越吹越远……
中午的时候,一个婆婆领着孙子来等车,我眯起眼睛还没仔细打量好他们,一个屁股就整个一股脑压了下来,“来,座位不干净,拿报纸垫着”……愤怒!
小孩极其不老实,在位子上扭来扭去……我的脸啊
幸好,这折磨没持续很长时间,因为车很快就来了。
不知又睡了多久,一阵悦耳的音乐把我给吵醒了,睁开眼,吓的得俺直哆嗦——洒水车!水压激起路边细细的尘土,在空中翻着卷、搅拌着,然后洋洋洒洒地落了我一身。
告别这个世界的时刻终于来了,黄昏的时候,环卫工人开始沿街扫路了……无力地躺在垃圾车中,我微笑着,回想着自己活着的这点经历,回想自己给这个世界曾经带来过那么点信息。呵呵,如今衣衫破旧的我不愿再回忆梦想,其实,生命可以有转机,哪怕成为小学课本俺也愿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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