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子
老马把那个橘子捧在手上,橘子不是特别好看,有些斑斑点点,但熟透了,黄澄澄的。不一会,老马的心里又发起怵来,他又把橘子放到面前的桌子上,点燃了第八根烟。
老马是个四十一岁的老实男人,有一个上初中的女儿。家里条件不是很富裕,但也过得去,三口之家住着一个七十几平米的老式住房。
今天下午老马他们单位要装修,所以中午提前下班,几个同事中午一起去下馆子,其实只是在一家很小的大排档点了几个小菜。老马平时不爱喝酒,可在哥们儿面前,谁愿意做那个“不喝酒的男人”?于是他们闹闹哄哄的,干了好几杯,啤的。
回家的路上,几个人半醒半醉,走到了离老马家很近的一条小路上,路上吵吵闹闹的,老马他们凑到人群中看,原来有一个老奶奶摔在了地上,旁边是她的自行车,自行车上有一根挑了两个布袋的扁担,一个个橘子不停的从袋子里滚出来,她应该是个买橘子的。这条路中间有一个小桥,弧度不大,但桥和路相连,所以自行车上了桥如果不踩稳,很容易滑下桥,再摔在路上。这个老人肯定也是从桥上摔下来的,她躺在地上痛苦不堪,可能是哪里摔骨折了。
周围围观的人很多,但没有人上去扶的。老马想,如多有其他人先去帮忙,那我也去吧,现在社会太危险了,还是不要做那个倒霉鬼吧,再说刚才不是听旁边的人说有人已经打120了吗。这时,老马的一个同事凑到他耳旁说:“看,那边有人在捡橘子唉,反正等会会有人来救这个老太太,要不咱也捡两个橘子醒醒酒?”“这……不好吧”老马皱皱眉,“有点对不起老太太吧。”同事笑了一声,说:“几个小橘子算什么啊?再说别人都捡了,就差咱们这几个?我可跟哥几个儿都说了,只要你也答应,咱就一人捡俩回家了。”老马扭头看看,果真,几个人围在袋子旁边捡橘子,里面有青年人,中年人,甚至还有几个“埋头苦干”的老年人。老马动摇了,那一个个橘子真的挺诱惑他的,橘子的酸甜可口和他心里的信念、原则做着斗争。一两个橘子确实算不上什么,老太太马上要被送去医院了,橘子也一定会被路人捡光,要不,自己也捡一个?
老马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回事,手上就莫名的出现了一个橘子,也许是同事递过来的,也许是自己夹在人群中捡的,总之,可能那段时间他想的太多,犹豫太多,以致究竟是怎么拿的橘子,就全记不清了。
握着橘子回到家,老马赶紧把它放在桌上,女儿还没放学,妻子还没下班,家里特别安静,老马坐在桌子旁,点燃了一支又一支烟,酒似乎完全醒了。老马皱紧了眉头,想着,这事我做的真不道德,不去帮助人就算了,居然还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拿人家的橘子,这,这算不算是偷啊,不,都算是抢了吧。这样来的橘子,我怎么敢吃呢?那个老人看来已经年纪不小了,碰上这样的事已经很倒霉了,还损失了这么多的橘子,就不说来之不易的财产的损失,老人的心里得有多难过啊,而我,也是那些无耻的,没有道德的害人者之一!
老马闭上了眼睛,想要摆脱那罪恶的橘子,可眼前还是一遍遍的浮现起老人摔倒时的场景,他居然看到,捡橘子的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他的女儿,老马冲上去,想要阻止她,可她无所谓的笑了笑,指了指老马的手,老马的手中,是那个黄澄澄的橘子,一旁的老奶奶,正在痛苦的求助。
“不!不!”老马捂着脑袋,他再也受不了了,他抓起橘子,跑到窗边,用尽全身力气将橘子扔下楼。扔罢,老马的心里好受多了,霎地,他听见了一声尖叫,不好,老马将头探出窗户,他看到,他看到有一个人倒在了血泊里。
旁边,是那个已沾上鲜血的,黄澄澄的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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郎溪河谷的那一边,绿色的山冈连绵起伏。而这一边则是一方砂土地,树木稀疏,敝旧的长途车站紧挨着公路,在阳光下泛着白光。紧靠着车站的一边,是一排笼罩在冬日长长的阴影中的房屋,一串串塑料片编成的门帘挂在灶间半敞着的门口,遮挡着零落的雪花还有门外的寒气。那个小伙子和那个跟他一道的姑娘坐在房屋外面背风处的一张桌子旁。天气真的非常冷,而从南方来的长途汽车还有三刻钟才能到站。长途车在这个小小的车站停靠五分钟,然后继续行驶,开往杭州。
"咱们进去喝点什么吧。"姑娘问。她脱掉头上那顶小巧的绒帽,把它放在桌上。
"天冷得很,"小伙子说。
"咱们吃点什么吧。"
"两碗辣酱面,要现下的。"男人对着门帘里面说。
"大碗的?"一个中年妇女半站半靠地在门口问,一边磕着瓜子。
"一碗四两,一碗二两加荷包蛋。酱给的多点。"
那女人懒洋洋地进去许久,端出来两碗面条和两只竹碗垫。她把杯垫和面碗一一放在桌子上,乜斜眼珠看看那小伙子,又看看那姑娘。姑娘正在眺望远处群山的轮廓。山在阳光下是灰绿色的,顶部覆着一层积雪;而四下里的乡野则是一片灰褐色,在凛冽的寒风中枝茬遍地。
"它们看上去象一群盘在一起的大蛇,"她说。
"‘群山纠墨’,我记得我们上学的时候学过这么一句话。"小伙子一气吃下了半碗面条。
"我早就不记得了。"
"你肯定学过,"男人说。"我记得很清楚,上那课的时候我正好坐你后面。你不记得并不说明什么问题。"
姑娘转头看看油腻的珠帘子。"他们在墙上贴了些什么东西,"她说,"那上面写的什么?"
"雪菲力。大概是一种新出的饮料。"
"咱们尝尝吧?"
男人朝着珠帘内喊了一声"喂"。那女人从里间走了出来。
"一共是六块五。"
"给我们再来两瓶雪菲力。"
"只有冷的了。要吗?"
"我不知道,"姑娘说。"冷冻过以后还好喝吗?"
"好喝。"
"好,那来两瓶冰的。"
"这汽水酸酸甜甜的好象梅子,"姑娘说,一边放下汽水瓶。
"样样东西都是如此。"
"是的,"姑娘说,"样样东西都是酸酸甜甜的象梅子。特别是一个人盼望了好久的那些东西那些事情,简直就象草莓一样。"
"诶,别说了。"
"是你先说起来的,"姑娘说。"我刚才倒觉得挺有趣的。我刚才很开心。"
"好吧,咱们就想法再开心一下吧。"
"行啊。我刚才就在想呢。我说这些山看上去象一堆盘在一起的蛇。这比喻难道不好么?"
"很妙。"
"我还提出尝尝这种从没喝过的汽水。咱们不就做了这么点儿事吗——看看风景,尝尝没喝过的饮料?"
"我想是的。"
姑娘又眺望远处的群山。
"这些山美极了,"她说。"看上去并不真象一堆蛇。我刚才只是说,透过树木看去,山的表面是曲曲弯弯的,上面还有一层雪。"
"咱们要不要再来一瓶?"
"好啊。"
一阵冷风把珠帘吹得拂到了桌子。
"这汽水凉丝丝的,味道挺不错,"男人说。
"味道好极了,"姑娘说。
"那实在是一种很简单的工作,阿秀,"小伙子把玩着手中的打火机,一边说。"甚至算不上什么很辛苦的活计,虽然都是在晚上。"
姑娘注视着桌腿下干硬的冻泥地。
"我知道你不会很在意那些方面的,阿秀。真的没有什么大不了。只要陪着客人去跳几圈就可以了。"
姑娘没有作声。
"我会陪你一起去上海,而且一直呆在你身边,和你住在一起。他们花上几天工夫教教你,然后就一切都可以了。你的悟性很好,记得以前美术课的张老师是怎么夸赞你的吗?"
"那以后咱们怎么办?"
"以后我就一直陪着你啊,在上海,就象从前在老家时候那样。"
"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的呢?"
"我家隔壁李姐的妹妹前几天过来了,她就在上海做陪舞生意。照她说,一个月一般好赖都能挣到两三千块钱,还不用很吃力。"
姑娘看着珠帘,伸手抓起两串珠子。
"那你以为我会去做这种活儿吗?在晚上陪着陌生人跳舞?"
"我知道这不成问题。你不用害怕的。我听李姐的妹妹说,他们这行现在很吃香,客人一般也很客气,出手大方的人很多。"
"我也认识许多小姐妹做这活儿的,"姑娘说。"晚上陪人跳舞,白天睡觉或者逛大街,都照样过得很开心。"
"好吧,"男人说,"如果你不想做,也不必勉强。如果你不想做的话,我不会勉强你。不过我知道这种工作是很轻松的。"
"你真的希望我去做吗?"
"我以为这是再好不过的工作。看看你现在才挣多少?我们还差好几万才能盖起新房呢,这样就能少辛苦几年。不过,如果你自己不是真心想做,我也绝不勉强。"
"如果我去做了,你就会高兴、事情又会象从前那样、你会爱我就像以前常说的那样——是吗?"
"我现在就爱着你。你也知道的,我一直爱你,从你第一天和我同班的那天起。"
"我知道,我知道。但是如果我去做了,那么倘使我说某某东西象一堆大蛇,就又会和和顺顺的,你又会喜欢了?"
"我会非常喜欢的。其实我现在就喜欢听你这么说,只是心思集中不到那上面去。心烦的时候,我会变成什么样子,你是知道的。"
"如果我去做这种晚上陪别的男人跳不知什么名堂的舞的时候,你就不会再心烦了?"
"我不会为这事儿烦心的,因为李姐会帮你把一切安排妥当的;我已经和她谈过一次了,她说她会好好照看你的。"
"那么我就决定去干。因为我对自己毫不在乎。"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对自己毫不在乎。"
"不过,我可在乎。"
"啊,是的。但我对自己却毫不在乎。我要去做这种该死的工作,陪着猥琐的男人在黑黢黢的舞厅里一边傻笑一边扭腰,完了以后就会万事如意了。"
"如果你是这么想的,我可不愿让你去做这工作。"
姑娘站起身来,走到车站房子的尽头。公路对面,在那一边,郎溪河两岸是农田和树木,覆着一层破絮般的残雪。远处,在河的那一边,便是起伏的山峦。一片铅灰色的云影掠过粮田;透过树木,她看到了冻结的河面。
"我们本来可以尽情欣赏这一切,"她说,"我们本来可以舒舒服服享受生活,但一天又一天过去,我们越来越不可能过上舒心的日子了。"
"你在说什么?"
"我说我们本来可以舒舒服服享受生活中的一切。"
"我们能够做到这一点的。"
"不,我们不能。"
"我们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不,我们不能。"
"我们可以到处去逛逛。"
"不,我们不能。这世界已经不再是我们的了。"
"是我们的。"
"不,不是。我有时候觉得,我在你的世界里只是某个小部件,或者一块橡皮泥。"
"但我从来没有强迫你去做这些事情啊,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每天辛辛苦苦在缝纫机上面趴10多个小时,没有休息也没有周末,然后每个月只能拿到一千出头的工钱。"
"现在是一千二,春节前又涨了一次。现在我是我们厂里工资最高的缝纫工。那个女老板很看得起我,她给我发红包的时候说过完节还会再给我开心一下。"
"呵,咱们等着瞧吧。"
"我宁愿做个辛劳的女工。我挣的钱每一分钱都光明正大、问心无愧。"
"回到背风处来吧,"他说,"我的错,我不应该有那种想法。"
"你什么错也没有,"姑娘说,"我照样爱你。"
"我真的不希望你去做任何你不想做的事--"
"或者任何让我吃苦受累的活计,"她说。"我知道。咱们再来杯热的饮料好吗?"
"好的。但你必须明白--"
"我明白,"姑娘说。"咱们别再谈这事了好不好?"
他们在桌边坐下。姑娘望着对面干涸的河谷和冰冻的群山,小伙子则看着姑娘和桌子。
"你必须明白,"他说,"如果你不想做这差使,我并不硬要你去做。我甘心情愿为了你好,如果你能明白的话。"
"难道我不明白吗?现在我的工资固然不怎么高,但是咱们总可以对付着过下去吧。"
"这我自然也明白。但我什么都不在乎,只爱你一个。随便什么别的人或者什么事情。不过呢,我知道那工作的确是非常便当的。"
"你当然知道它是非常便当的。"
"随你怎么说好了,但我的的确确知道就是这么回事。"
"你现在能为我做点事儿么?"
"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情。"
"那就请你,请你,求你,求你,求求你,求求你,千万求求你,不要再讲了,好吗?"
他没吭声,只是望着车站那边靠墙堆着的旅行包。敝旧的包上歪歪斜斜的贴着他们的名字。
"但我并不希望你去做你不喜欢的工作,"他说,"尽管那工作很赚钱。"
"你再说下去的话,我可要尖声叫了。"
那女人端着两杯热茶撩开珠帘走了出来,把杯子放在湿漉漉的杯垫上。"十一块,"她说。
"她说什么?"姑娘问。
"她说我们的饭钱加饮料一共11块钱。"
姑娘对那中年女人愉快地一笑,表示感谢。
"我还是先把旅行包弄到车站那边去吧,待会付钱,"男人说。姑娘对他笑笑。
"行。放好了马上回来,咱们一起把茶喝光。"
他拎起两只沉重的旅行包,绕过车站把它们拎到公路边上。他顺着公路朝着长途汽车开来的方向望去,但是看不见那班车。他走回来的时候,穿过小卖部,看见候车的人们都围着柜台在吸烟。他也凑上柜台吸了一支牡丹,同时打量着周围的人们。他们都稍安毋躁地等着汽车到来。他撩开珠帘子走了出去。她正坐在桌子旁边等着,对他投来一个微笑。
"你觉得好些了吗?"他问。
"我觉得好极了,"她说。"我又没啥毛病咯。我觉得好极了。"
他们站起身,走向公路。去往杭州的长途汽车正在气喘吁吁的靠站,裹挟起一地的尘土和雪渍。
——我写的,定名为《群山纠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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