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编自人教版语文书初中第6册的一篇同题课文)
那熟透殷红的枣儿,从树上落下,跳跃的红点把思念不断敲打。
【一】
在男孩有记忆的那天起,“爹”的形象便是模糊朦胧的,娘也极少提及关于男孩爹的事,仿佛这个家向来就只有男孩和娘两人而已。
“娘,我爹呢?为什么别的小朋友都有爹,我却没有?”男孩拉着母亲的衣角,哭哭啼啼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娘的心抽动了一下,扯着疼。“好孩子,爹会回来的,”她蹲下来轻柔地抹掉男孩晶莹的泪珠,“娘告诉过你的,他只是出了个远门,说不定在回家的路上了呢。”
男孩沉默不语,只用一双清澈明亮的眼睛望着娘,显然这个重复了千百次的谎言令他毫不相信。
“好吧,好吧。”娘无奈地站了起来,“你爹在城里又有了个家,出远门的人就不认识回家的路了。”她望望村子通向外镇的那条泥泞土路,自顾自地轻声说了句:“只要家里人天天喊,他早晚会回来的吧。”
轻微的,不经意的一句自喃,却被男孩的耳朵精确地捕捉到,植入心里。
真的,喊喊就会回来么?
【二】
“爸,我这边工作忙,下一年再回去看您吧。”听筒那端传来酒席吵闹的杂音,老人还来不及答话,“嘟嘟嘟”的断音便把一切聒噪连同儿子的话语一并切断。老人刚出口的“可是……”悬在半空,因断音的到来而显得毫无意义。
“唉。”老人缓缓地放下了陈旧的电话听筒,走到门边,阳光透过繁盛的绿叶,一地金琐碎像极了影影绰绰的旧时光。
老人回想起自己小时候到村东偷枣儿吃,后来在自己蹲坑的地方便长出了这样一棵枣树;回想起抗战时期枣儿“咚”一声落在日本鬼子的钢盔上,竟吓走了那小日本;回想起闹灾荒那年,老伴把仅剩的八十一颗枣儿让给自己和儿子;更回想起——自己的儿子,枣儿。
时光竟如此匆忙,转眼六十年便成了记忆,他那乖巧听话的枣儿也早已离开这古老恬静的小村庄,奔向属于他自己的人生。
老人渐渐感到有点儿疲倦,想起太多的事让已苍老的他稍微费了些神,倚在门边的身子也发了麻。他转身走回空荡荡的屋子,没走几步又转念回到门边,想了想,慢慢地坐在枣树下。
或许,盼盼就能看到他的身影吧?
【三】
时光的钟摆永恒地摇动,而短暂与漫长也不过是人的感觉而已,此时已到深秋。
男孩从家里跑出来玩,他突发奇想跑去了略显荒凉的村北,那里应该会有新奇的事物吧?
不知走了多久,忽然一颗深红的枣儿轻轻地滚到男孩脚边,他弯下腰捡起它,又惊喜地发现前面一颗挂满红枣的老树从小院里探了出来。
男孩蹑手蹑脚地靠近那堵斑驳土旧的院墙,又一颗枣儿落下,他悄悄地走过去捡,生怕惊动了树下独自坐着的老人。
不料还是被老人发现了。
老人看似威严,却是一片温和,他仔细端详着男孩,柔软流动的眼眸、粉嫩的嘴唇,小小的鼻子,多么像儿子小时候啊。
老人塞一把熟透晒干的枣儿给男孩,慈祥而温和地和他聊了起来。
“爷爷,我几乎没见过我爸爸,我却真的很想他。”
“我等儿子回来。枣儿回来了,就喜欢一边嚼着枣儿,一边听我讲故事。”
午后的时光缓缓淌过,一老一少在这枣树下交换了彼此的故事,那些悲伤、无奈以及期盼,在对话里透出,他们都在等着心里的那个人。
“爷爷,我娘说喊喊出远门的人,他早晚会回来的。”男孩抬起小脑袋望着老人,似乎想向他求证。
“那,咱们喊喊?”
“喊喊!我先喊!”
老人和男孩爬上院子后的土坡上,朝村口方向使劲喊了起来,绛紫色的天边夕阳割出一匹匹光华,二人的影子被拉出一朵暗色的愁苦,那一声接一声的呼喊,绕出了整个世界般的嘹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