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看完舒先生的《四世同堂》后恰是某个冬日的黄昏。朔风已止,冰雪早融,残阳的余晖成了地上的阵阵落红。一句话总在脑中萦绕,总在心头翻涌:小羊圈里,槐树叶儿拂拂地在摇曳,起风了。这部血泪的结局末句美好的让我心动,白描的叙写成全了“青”“静”的胡同,也掀起了我内心深处对北平的萌动。
战乱时的北平与我隔了多远呢?很近,不过百年的光阴荏苒,再也不用穿越了古国数千载的风声去寻觅感动,再也不用跋涉了他乡逾万里的征程去探求忧忡;但又很远,超过数辈的梦魇辗转,再也无法亲眼目睹,再也无法亲身体会。不过爱上层楼,欲说还休。
我细细摩挲过每一书页的字里行间,切切读过每一铅字的沧桑厚重,掩卷后也深深沉思过每一人情的独特鲜活。这是一部在战火纷飞的年代中无数原本平凡的人们倾情上演的因战争牵扯而勉强存活的悲剧,属于北平、属于历史的悲剧。它真切又无奈地刻画了被逼寻死的商人、冷眼旁观以致误入歧途的学者、市井势力的妇人……这人间的大戏台如何能与文氏夫妇戏台上良辰美景、赏心乐事的小人间相媲美?这红尘太苦太污太锦簇,这人情总浮总疏总麻木,每个人一定要历经人生匆匆聚散,尝过尘世种种烟火,承担岁月带给我们的沧桑,还需挣扎辗转于炮火烽烟、枪林弹雨的炮烙,兀自坚守珍重。可是当那一场远去的战事被春水浸泡,秋风吹拂,早已淡去痕迹时,“小羊圈里,槐树叶儿拂拂地在摇曳,起风了”。经历了战火硝烟后的平静带走了那些属于战火疲惫的时代疮痍。流年分明安然无恙,山石草木依旧毫发无伤,只是曾经许过诺言的城池在低过屋檐的光阴里早把韵味深藏。
战争只是增添了人世常有的悲欢离合,北平还是北平,人们依旧是人们,仍要绕着锅台打转儿,哄着怀里膝下的孩子防着哭了病了。年节里,剩下的人们仍会聚在一起就着白茶缸子,说着不变的家长里短,大口灌着碎茉莉花茶叶沫子沏的茶水时街上正好传来叫卖的吆喝。夏天里,仍能在祁家大院里的枣树下乘凉、赶象棋。北平这座城池特有的美景仍然长盛不衰的让人们向往、渴慕。
这场灾难,让多少人成熟,让多少人觉悟,让多少人失去生命,又让多少人坚定了努力活下去的信念?我不曾知道,无从知道也无从探觅,只是私自心下想着:经过战火洗礼、经过灾难砥砺的民族一定更能珍爱和平、好自珍重。
于是,风带走了历史,唤醒了新的希望。北平草木心,笑着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