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树鬼桥鬼婆婆
小时候,离家2公里处有一棵百年鬼树。鬼树虽然鬼得瘆人,却阻挡不了我和姐姐对外婆家的美食和玩伴的渴望。
鬼桥是一座石拱桥,位于两个山坳之间,地势低洼。桥下的河水常年呜咽,寒气逼人。
鬼桥因桥头粗大的鬼树而远近闻名。鬼树荫天蔽日、盘根错节,一头扎进凛冽的河水之下。吸天地之灵气,久而成精,也就有了树上的鬼婆婆。
外婆告诉我们,河水是鬼婆婆的泪,石拱是鬼婆婆的嘴,石板是鬼婆婆的牙,树藤是鬼婆婆的手。
所以每当有小蛇从石缝里的荆条中探头探脑,或者青蛙从脚边突然跳过,我总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它们该不会是鬼婆婆派来的哨兵吧?”
外婆还告诉我们,鬼婆婆喜欢睡觉,如果惊醒了她的美梦,不是病就是灾。
对外婆的话,我和姐姐深信不疑,因为外婆还说过…
某年某月,有个孩子蹦着过桥时碦疼了鬼婆婆的牙,结果半夜发高烧了。
某月某天,有个孩子去拉扯鬼婆婆的手当秋千,后来手肿了。
某日某时,有个孩子下到河边去玩水,弄浊了鬼婆婆的泪,被鬼婆婆拉进河里淹死了。
所以,我和听话的姐姐每次过桥时总会噤声慢步,闷着头,小心翼翼地走过那每一级台阶,眼睛是绝对不敢东张西望的。
尽管如此,上了年岁又是小脚老太太的外婆还是不放心。我们每次回家时,她都要坚持送送我们。有时她会把我们送过鬼桥再走,有时因为实在走不动了,就站在对面的山坳上,远远地望着我们走过了鬼桥,再挥手道别,她才转身离开。
可是,让我最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一个冬日的午后,外婆千叮万嘱,站在远远地山坡上目送着我们。姐姐走在前头,我紧跟在后头。
走过鬼桥,经过鬼树时,满树的藤条长长地垂了下来,让慵懒的阳光失去了最后的一点威力。一阵冷风吹过,我打了个寒颤,头皮开始发麻,心脏怦怦直跳。
突然,一颗小小的、冰凉的东西砸在了我埋头走路的后脖颈上,生疼生疼的,又似乎滑溜溜地钻进了我的后背…
姐姐在前面一心走路,我的后面肯定没有人。除了鬼婆婆还能有谁呢?
当时作为一个孩子,我内心的恐慌已经到了极点。
我迅速地拨开前面正闷头走路的姐姐,不顾一切地狂奔起来。
只听见耳边的风呼呼作响,只听见脚下的拖鞋“啪嗒啪嗒”地翻动着绝尘而去的脚步,只觉得鬼婆婆的万支利箭正无影无形地向我射来…
从来没见过我如此狂飙的姐姐,也惊恐地、拼命地追了起来,和外婆挥手再见也早已抛到了九霄云外。
跑吧,再跑快些吧,速度就是生命!
跑过田野,再跑上这边的山坳,就能看见自己的家了!
回到家里,我们两个都跑得大汗淋漓、脸色青紫。姐姐一再追问我怎么回事,我顾不上回答,赶紧先让她帮我检查脖子有没有肿起来,然后撸起袖子,卷起裤腿检查有没有被鬼婆婆的利箭所伤,结果除了两腿酸痛,幸无大碍!
我终于长吁了一口气,瘫软在床上。
后来,外婆去世了,我们也走过了惊悚而又快乐的童年。
成年后的我再走过鬼桥时,对鬼婆婆的畏惧之情依然犹存。我突然明白,不识字的外婆是在用一种近乎错误的方式呵护着我和姐姐童年的安全。诸多鬼婆婆的故事,讲述着的全是外婆对我和姐姐无尽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