勾勒思念的模样
紫荆之巅
不知为何要叫这样一个名字,牵牛花。我想也许这花是牛郎栽的吧,又或许是因为它那形似喇叭的花瓣正在一遍又一遍地向人们讲述着牛郎织女凄美的爱情故事吧。反正,很多时候,我们需要借由文字来勾勒出思念的模样。
又是牵牛花开的时节,农家小院里一株不起眼的牵牛花在满园春色中点缀出一丝神秘。紫色的花朵在风中摇曳,如夜空下的繁星,妖娆地旋着轻盈的舞姿。
记不清它到底何时开花的,只记得大概是小草刚破土的时候,风中依旧夹杂着雪的味道。无意间发现牵牛藤上冒出一些奇怪的紫色的小点点,就像是有人随手泼上去的紫色颜料,只要风再大一点就要掉下来一样。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就再也没有发现牵牛花生长的迹象,直到那场春雨过后……
短短几天,牵牛花似乎将它积蓄已久的力量一下子喷射出来。远望,那是艺术家手中装饰绿丝带的紫色水晶饰品,那隐约浮现的淡淡紫色给人视觉上的享受。慢慢走近,生怕惊扰了牵牛花的美梦。轻轻抚摸,又生怕稍微用力掐破了它如婴儿般细嫩的脸颊。优雅的紫似乎欠了些高贵,却流淌出农田、山野间泥土的气息,那紫自上而下渐渐转淡,最后转为乳白色,是母乳样的白。也许只有那样的白才能孕育出如此丰厚的紫吧。
几朵花飘然落入大地母亲的怀抱,虽不如梨花落如飘雪的壮观,却更多了一份“大珠小珠落玉盘”之感。风轻轻吹,牵牛花的香气随之肆意开来。那香气没有玫瑰花的浓烈,没有水仙的妩媚,只有质朴与恬淡携来的一份安详与宁静……
用手捧起一朵牵牛花,吮吸着根部的汁,有些甜,却勾起心灵深处埋藏已久的一丝味道。小时候外公家的庭院里有许多牵牛花,每当它盛开之时,我总会拉着外公一起去吸它的汁,那个甜呀,是深入骨髓中永不磨灭的甜。然而现在,那曾经开得热烈的牵牛花似乎也随着外公的离去而褪色,蜕变成外公坟前一朵朵思念的白花……又是一阵香气扑鼻而来,轻抚我心中的烦恼。心中的涟漪在牵牛花的花香中渐渐平息了,往事如过眼云烟,随着牵牛花渐渐淡去的紫色一起消逝了,唯留笔下的文字勾勒出我思念的模样……
勾勒亲情的图案紫荆之巅这人间市井的重复、细密、无尽无望,只能在记忆里勾勒出温存、丰实却又不甘满足的亲情的图案。
——题记
时间过得真快,事情太多,悲伤都来不及。然而细细思量起来,究竟又有些波澜壮阔——其实不然,只不过是些河面潋滟的波纹,就此破碎直至消失。如此就是生命的轮廓,就是时光用亲情的刻刀勾勒出的美丽图案。
深秋落日的宁静柔和,像一卷遗忘在纸上的诗歌。我凝望着那张红木质的床,细碎的阳光镂空了我童年的回忆。年幼的我奢侈地独享这张大床,只因为我的一句“一个人睡舒坦”。
清晨,奶奶就早早地煮了早饭端来,在床边轻声呼唤我的小名,提醒我:“伢儿,要早睡早起才身体好!”
就这样,我在奶奶的柔声中开始了一天的享受。傍晚,我从外面回来,奶奶正擦拭着红木床沿。我站在一旁凝神地看着。昏黄的灯光照射,伸长的影子折进床沿的每一个角落,一拐弯,又不见了。此刻,我才开始打量起这张床。
表面漆着暗黑的油漆,深沉而宁静。床外沿的漆已经脱落,露出里面光滑的木头。四周精美的镂空图案,游龙戏凤。在我看来,那些花瓣的间隙,填满了我和奶奶欢欣的笑语。
我总爱用线将那些可爱的饰物缠绕进时光的夹缝里,虽然那些时尚的毛绒娃娃与古朴的床格调很不相配,但我却乐此不疲。奶奶总会用近乎宠爱的话语责备我:“看你这孩子,好好的床乱成这样。”我调皮地吐吐舌头,躲到门外向里看奶奶。
她抬起手,摘下一个个娃娃,用水浸湿抹布,擦拭干净后,又一个个地挂回去。我知道,奶奶喜欢它们,也更爱我。
有月光的夜晚,窗外一树梨花,碎小的暗影投射在窗子和墙面上,摇晃不定,婆娑如歌。月色又在地面和床上切下一方斜斜的霜白亮色,奶奶的面容沉睡在月光之下,因为有梦而带着轻微变化的神情。嗫嚅几下,又翻身睡去,此情此景这么多年仍然历历在目。
我的人生和梦境都太薄了,因此长久不能获得没有知觉的沉沉睡眠。奶奶,你懂得如此胆战心惊的我总爱做一个梦,辗转在黑暗的楼梯,下降,再下降,最终扑进了料峭的风雾里。最后,一片羽翼托住了我,晨曦一样淡薄,四下笼罩着微微的蓝,如同浅海。
是的,那是红木大床,是奶奶托起我如浮云般的人生,我深深地感到梦醒后悲伤深处其实空无一物。这历历在目的皆是时间过往的亲情模样,但有那样多的事我却已无迹可循。
我一直认为我是个用心的女子,相信爱,相信人生总有一线生机可以不落窠臼。而我与奶奶,如阳光温暖,如月光沉静,如红木厚重,如港湾安宁,唯有时间的刻刀雕着镂空的亲情图案,在深夜中,静静地勾勒起它的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