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风如凛,布衾如铁,梧桐的枝桠稀稀落落,一弯残月斜斜吊挂在梢头之上。夜深萧瑟,漏壶时断时续的滴答声,早已消失弥尽。
你负手而立,望着那月,官场上的乱斗摔碎了你目中的清明,打破了你本波平无澜的一生。
定慧院是你一生贬谪的起点,也是你诗词创作的高峰,思接千载,捷口半开你悠悠吟出“时见幽人独往来,缥缈孤鸿影。”身为谪官的你,“平生亲友,无一字剑见寄,有书与之,亦不答。”人情冷暖,古今同理。你再贬谪与友叛的双重打击下,灰心杜口,以幽人自叹,以孤鸿自比,内心寂寥落寞日益浓深。但你却依然坚守着自己那一方坚贞,不认可王安石激进而任用非人的革新主张,也不赞同保守派全面否定革新派的做法,不随风趋时。“捡尽寒枝不肯栖。”我的东坡先生,这是你独特的人格魅力。
幸好友人徐君猷伸以援手,一家老小得以迁至临皋亭,但这小小的驿馆本就是岁月年多,残破不堪,在家上你是待罪流放之身,这生活的困顿可以想见。因而纵使润之千般贤良淑德,也只能“空庖煮寒菜,破灶烧湿苇。”对于窘迫的现状无可奈何。于你而言,这无异于是人世间最大的折磨了吧,毕竟你是历史上名震四方的吃货先生啊!
没有人是天生的乐观派,在历经种种拨乱后,你的词作不免沾上了悲苦之音,与“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豪迈相比,与黄州所作的《西江月》更是添了几分凄凉。“世人一场大梦,人生几度秋凉。”道出了你心中的无限凄楚悲怆,我的东坡先生,你也因世俗而纷扰烦扰。
但消极悲观有何用处?你的本性决定了你超然的态度。将功名利禄世事浮沉化作竹杖芒鞋,再捎带着料峭寒意的春风,步与沙湖道上。而不幸总是如影随形,不期然的大雨骤然落下,雨具又早被他人带走,同行的人都狼狈不堪,叫苦不迭,你却悠然自得,毫无落魄之感,顶着风雨从容前行。雨过天晴,彩豪恣意,洋洋洒洒写下“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不畏自然界中的风雨,更不畏政治上的风云变幻,以摧枯拉朽的魄力,在临皋亭上抒发得酣畅淋漓。
无独有偶,在赤壁矶下,你痛惜人生之短暂而世事之沧桑难料,惊涛拍岸生已不复卷起千堆雪,在历史的洪流中趋于沉寂,但你高吟“大江东去”的雄浑之气,仍在江面上经久不散。
流光如水,在赤壁机的转角,你衣袂飘杨,浩浩汤汤的江水依旧奔腾不息。人生短暂而艺术千秋,你在黄州的词作如秋日熟透的鲜果,供后人品尝,满口生津。
我的东坡先生,你在黄州由悲到喜终至旷达。是你造就黄州,亦是黄州成就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