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我刚接手九年级的教学工作,所以对学生的情况不是太了解,但上课时总能发现一名女生头低得低低的,出于好奇,更源于女性的本能反应,我走近了她。
和她交谈很困难,无论我怎么启发,她都一言不发,头依旧低得低低的,犹如这寒冷阴天的太阳发不出灿烂的光。我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说:“如果你愿意,老师可以做你的倾听者,如果你有时间,周末可以到老师家来玩……”
令我出乎意料的是:在阴天的周末,她如约而至。可我见到的依然是那个低着头的小女孩,坐在那里,她的头一动也不动,连瞟我一眼的意思都没有,只是两只小手的拇指不停地抠着板凳的边。也许她有点拘谨或是她对我还不是太了解,所以我给她讲了许多有趣的知识和一些农村儿童成材的故事以博得她对我的信任,可无论我讲得多么精彩她依然是低垂着头,不苟言笑。我想:难道她是觉得自己是农村人才那么瞧不起自己的吗?
所以我生气地说:“虽然你是农村人也应该抬起你自信的头,难道你没看到爸妈那期盼的眼神?难道你爸妈心中的佼佼者就是你这样连头都不敢抬起的人吗?”听到这,谁知她却“刷”地眼泪掉下来了,看到她那委屈的样子我也吓得惊慌失措,我知道自己的语言有些偏激,就一个劲地安慰她说:“别哭了,老师错了,有什么困难可以跟老师说呀!没有过不去的坎……”也许以此激起了她的信任;或许我的诚心感动了她;亦或是因为我是教那个年级的唯一一个女教师,她稍稍地抬了一下头但又迅速地低了下去,也许她在抬头的一刹那看到我祈盼和鼓励的眼神,过了一小会儿就用极细小并略带颤抖的声音向我说出了真情:原来她在十岁时妈妈就不在了,而和她相依为命的爸爸又是个暴躁的人,看到自己家生活条件不如邻居,早觉得女孩读书没用还不如到外面打工以补贴家用。女孩觉得自己语文成绩很好将来学文科不成问题,就不想放弃学业南下打工,爸爸一气之下就扔下她独自一人到南方去了。
“老师,您知道吗?”她接着说,“家对于我来说就是一个空洞洞的、毫无生气的房子。有时候,在学校真得好想快些放学,回家吃上一碗香喷喷、父亲亲手做的米饭,但一想到那间空洞洞的房子,又不得不放弃这个念头。我不敢再去面对那个凄凉的世界。更不敢和那些条件好的同学交往。”
她不停地用手擦着鼻涕,看着她眼角晶莹的泪光,一向口齿伶俐的我却在这时一时语塞,原来她是单亲又是留守儿童。怪不得她总是沉默寡言,总是将别人拒之门外。
感觉她减轻了对我的防备与拒绝,这时我说:“外在条件都不可怕,可怕的是不能战胜自己,正是因为你缺少母爱;正是因为爸爸觉得读书没用;正是因为你独自一人在家才更应该抬起你自信的头,告诉所有人说:‘我能行’,不是有人说过‘逆境出天才’吗?虽然暂时你的处境比别人差,但这样更能激励你,老师相信:你的未来不是梦!”
也许是我的一番话打动了她的心弦,她慢慢地敢抬起那自尊的头直视我的眼睛了,看着她那迷茫并略带恐慌的眼睛,我的鼻子一酸,一种莫名的酸楚涌上心头:十四、五岁,花一样的年龄,本该享受爸爸妈妈的呵护;本该与同龄人热情地玩闹;本该与老师滔滔不绝…… 可是她却过早地背负了家庭的重担,承担了与年龄极不相符的重任。
似乎她听懂了我的话语,读懂了我的眼神,直了直身子说:“老师,您放心,您是第一个愿意听我故事的老师,也是唯一一个让我信任的女老师,我不会让您失望的,我要像您一样学中文,好好写作……”从她的眼神中掠过一丝坚强继而又充满了自信。
抬眼望窗,天空笼罩的阴霾早已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灿烂的艳阳,我知道女孩的心也会被阳光照亮的。
从那以后,教室里总能看到一个坐直了身子高高抬起头的女孩,并且在课余时间总喜欢和我交流写作的事,和同学们讨论学习上的问题,还时常发出银铃般的笑声,这笑声是她内心的声音;是她对现状的挑战;是她成功的起点。慢慢地,她像变了个人似的,越来越自信,而且她经常参加学校组织的各种活动,还主动参加县里举办的征文大赛。同学们对她也刮目相看了,一只只小手伸过来和她一起跳皮筋,一起打羽毛球,同学们都说她是个可爱的小精灵,老师们也说她变了。
看到她的变化,我由衷地笑了。冬天的校园树叶随风而下,连同树叶一同落下的还有女孩的自卑。阳光从树枝间射下来也同时照亮了她的心。
由此,我想到了更多的留守儿童,他们远离父母的宠爱,独自承担生活的压力和学习的重任,可想而知他们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境况。如果我们每一位老师都能多奉献一点让每一个留守儿童或是单亲儿童都能得到老师的一点爱,哪怕是老师的一句关心的话语;一个信任的眼神;一个鼓励的手势,都能激活他们的心灵,他们的世界也会因此而阳光灿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