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中间,一条绿色蜿蜒着,从城市的一头一直伸向另一头……
路看着自己身上的热闹,并听着那混杂着各种声响的纷扰。嗒嗒的高跟鞋紧紧地赶过吱呀的小推车;公车当当的站铃封住站台人们的嘴舌,不过一会喧哗再次一层层地涌来。这――一个城市傍晚流光溢彩的写生,攒动的人群,色彩交织的霓虹和四处飘溢的饭香。路静静地看着,听着,感觉着在它身上发生的每一出话剧。只是静静的让热闹与喧哗肆意地蔓延,却永远到不了它那里,如此的悲伥就恍若你站在热闹的人群里,他们嬉笑,碰杯,拥抱,这般的吵闹却似无声的电影在眼前静静的播放,直到结束。所有人都散去,而没有人注意到你。独自坐在偌大的放映室,四周充满了匍匐的寂寞。烟花说:“路有着我无法想象的寂寞。”
夜里,路旁的街灯已明了很久。蛾子绕着灯光一圈又一圈,终于精疲力尽坠到地面上,却依然不甘地挣扯着。路望着漆黑的天幕。轻轻地叹。它想呀想呀,似乎就快记不得那些落满灰尘的岁月了。
路想,这也许是它最陈旧的记忆了。那时路宛如一个少不更事的小孩。夹在稻花撩人的香气里,仅仅只够两个成年人并排而行。无论从个头还是从内质来说路并不算是一条真真正正的路,不过是一道从田间蜿蜒而过的土坎,但路一直固执地认为自己就是一条路,因为它很长很长,甚至长过了一条路可以拥有的长度。从一头望不见另一头。更因为它承载的不仅仅是田间劳作人们的脚步,还有那些清晨踏露而去傍晚衔草而归的孩子们。夜里,处处虫鸣,当月转至天幕中间,屏息而听,是路和稻花的细语,和老杏树的低吟。微风吹过,杏花飘零,悄无声息地落在了路的笑靥上。
秋至,路旁早已种上了一排梧桐,它们之间枝杈交错,把路上方的天穹掩得严严实实。路不知有多久没看到太阳了,偶尔才在浓密的枝叶间钻出一丁点儿阳光。微弱地撒在路的身上。渐渐的路习惯了,习惯了偶尔有车行使在它这条扩宽了不少的郊外的路上,习惯了梧桐对它絮絮叨叨地诉说,习惯了秋至,梧桐把无数的悲伤压在自己身上,一眼望去是一层层华丽的苍凉。
也许就连上天也认为路会像这样永远地过下去。
夕阳下,空旷的路上,两个背影,离别之人。
男孩和女孩走在这条两旁是高大的梧桐的路上,突然男孩一个健步冲到前面蹲下,拾起了一粒嫩黄色心形的石头,惊讶地举到女孩面前,“你看,真漂亮。”女孩仔细地端详着,“没想到这条小路能孕育如此美好的东西。”“你喜欢吗?送给你,四年后我一定回来,那时候让我们一同把这粒石头还给这条路,现让它来证明我的誓言好吗?”女孩欲言又止,最终还是点着头把石头接到手里,泪花一滴滴溅落在路面上,恋人不知道那粒石头正是路柔弱的心。
路的心被带走的第二天,城市决定沿这条路兴建一个新的城市,女孩在报纸上看到,心里倍感失落,因为她知道,那些梧桐会被砍掉,路的周围将不再有绿色的残留……
路等待着,和女孩一样,等待着四年过去,第五年的春暖花开。
路想着想着,不想再想了,因为女孩和它都没有等到男孩,没有心的路感受不到一点点的快乐与温暖。天快亮了,路困极了。曾听大地说过一条路如果睡去,那就不再是路了,但路太累了,没了心的支撑,路再也撑不下去了。沉沉地睡去。
清晨,人们纷纷跑出家门,因为城市中那条最宽最长的路,从头至尾彻彻底底地塌了下去,人们都沉默着,奇怪地沉默,没有惊讶没有议论,有的只是沉默。后来城市运来了很多很多地泥土把路给填平了。第二年城市中间出现了一条绿色,那里花长开不败,蜂飞蝶舞,尽头冒出几株翠绿的枝条,人们说那时杏树。
女孩等到了男孩,在诺言许下后的第六年。但男孩失去了一条腿。他说,在国外遇到了车祸,希望女孩找到一个健全的人来依靠。女孩摇头喊到:“不,什么样的你我都要,你看这条绿色正是那年的路,它因为你不守诺言才变的。”“是啊,我正是因为这才来的。”男孩喃喃地说着。那晚女孩独自来到路的身旁,悄悄地把那粒她怀揣了整整五年的石头埋在泥土里,轻轻地念叨后转身离去,至于女孩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初来城市的人都不清楚这条蜿蜒的绿色是怎么回事,当地人每被问起都会说:“这是记忆的起伏。”
我想,这也许不是路所想的,但一定是路最希望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