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暖的小城,初夏明亮的阳光掠过这面即将坍塌的老旧黄墙,在这片少有人来的小树林里。一脉虎头虎脑的爬山虎曲折地依着这老墙簌簌地爬。有风的时候,它喜欢依偎东风轻柔湿润的肩头,长而茂密的绿发,时而宁静的垂在胸前,卷着草木香土虫腥,小息片刻;时而在空中蔓延开去成为莹莹的烟雾,沁着炙热的阳光耀舞。
在嫩绿的叶面之中,有一袭白色的身影在在风中摇弋——那是一位亭亭玉立的少女。这是一位渴望摆脱束缚,回归自由的少女,有着青葱般的肌肤,如洗的清澈眼眸以及郁郁葱葱如爬山虎般茂密的念想。少女纤纤玉指抚摸着婴儿脸颊大小的爬山虎叶掌,绿如翡翠的叶掌上布满纤细的茸毛,一如少女稚气未脱的脸庞。
少女垂首,黑油的密发间泻出的丝丝金流苏,她透过金色凝望着前方,一声不吭。她的前方正是老墙根,墙根上依稀可见爬山虎苍老的深绿色叶脉紧紧勒住老墙藤黄的皮肤。她看了很久,很久。对于少女而言,眼前这老墙仿佛就是她,而满片的爬山虎就是劳劳捆住她的母亲。
一个少女,渴望像蝴蝶一样,自由不受拘束,本来无可厚非。可是,她的母亲却紧紧捆绑住她的双翅,要她躲在自己的双翼之下。但她有着一颗年轻的心呀,在这本该青春洋溢的日子里,她怎能忍住心中的悸动。她好想飞,像蝴蝶一样,轻轻地,缓缓地张开双翅,在田野间,乡村里,林中小道上蹁跹飞舞。不过这一切,好像只是个梦,只能是个梦。她不愿,不愿像这老墙被爬山虎掩蔽,不见天日。
六月初,正值阳光明媚之际,不似八月的太阳火球般炙人,却也让人有了隐隐的热感。树荫间,不知是那种昆虫已经热得“嗤嗤”地鸣叫,搅得人心神不宁。
温热的阳光射进少女晶莹的双眸中,她早已有些微醺。恍惚之间,只见到母亲站在自己的身前,指着她质问:
“今天你跟谁在一起,那个跟在你身边染着紫头发的男生是谁,我告诉过你,不要跟小混混混在一起,这对你不好,你怎么去和那种人交往?“
“我没有,我根本不认识他,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做了还不敢承认…”
“我说过我没有,就算有,你凭什么管着我。我难道就不可以交朋友吗?我不要你管我!”
“你滚,出去,我没你这个女儿!”
……
指尖传来些许刺痛感,少女才从回忆中恍然惊醒,她揉揉眼睛,才确认她正在将土墙上的爬山虎拔下,而脚下的残枝败叶似乎正在昭示她的罪行,而土墙上除了爬山虎残留的小触脚,更多的是支离破碎的各式小广告,像一个个疤痕印刻在土墙之上。还没等少女回过神,失去爬山虎攀附的老旧黄墙已经“依依呀呀”地向地面靠拢,巨大地阴影笼罩在少女上空,少女握着爬山虎枝条的双手开始颤动,心中忽地有了一种奇怪的感觉。下一刻,少女落荒而逃。
轰——土墙在少女背后轰然倒塌。少女跌跌撞撞地跑回家,惊魂稍定。站在门外,门内母亲的低哭声和抽泣声尽收耳底,少女忽然明白,原来也许她才是捆着母亲的那束爬山虎。少女哭了,擦干滑过侧脸的眼泪,她发现遗忘了什么在那片小树林,在那面坍塌的老墙前,她飞奔而去。
白花花的阳光依旧直射着这小林,这老墙,这爬山虎。老墙已经被蜿蜒的爬山虎吊了起来,而垂落墙面的几枝爬山虎正在一点点枯萎。刚才发生的一切好像是一个梦,从没有过或者早已过去。少女泪流满面,却忘了擦拭。遗忘的原谅早已不需要,遗忘的对不起也早已在风中消逝。
这个明亮的夏天,一个少女明白了依靠的全部含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