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么时候与你生疏了呢,我的爸爸?
小时候,你总爱带我天南地北地走,游遍祖国山河。可那是,我的体质比之现在,还要弱上几分。每次回来,都免不了病一场。渐渐,也就不去了。于是我就坐在家里,听你讲你的故乡,南方温和的安徽。我听得很入迷,于是那遥远的安徽,从此就深深刻在我心里。那时,我们一家人还只是住在七楼的旧房子里。可我很喜欢。小小的我,只觉得家里微微昏暗的灯光,能与阳光相比肩了。
再大一些,你给我选了一架钢琴,很漂亮,是黑色的。当我把小手按在琴键上时,忽然有了一种不真切的感受。你站在我身后,很是满意的笑了,映在琴身的黑漆上。
那,该是我与你最亲的时候了。
又大了许多,上了小学。我最不擅长的,当时数学了,放学回家,若没有数学考试,是最好的;若考好了,便可回家,让全家人开心一阵,但若没考好,我便不愿回去,就在楼下坐着,知道你或母亲下来,把我领回去。
你给我讲题,我却听不大懂。你便会发一顿脾气,过了一会,又接着讲。我不明白,为什么你要在发火之后继续讲。但我直觉地明白,你待我不如从前亲切了。窗外的阳光照进来,连着你额上的汗,木桌上的题,一起被静好的岁月框在画框里。现在回忆起来,是怎样一幅精美的风景。
五年级时,我们搬家了。那是个倚着山的小区,房间是两层的,很大。有一个露天阳台,斜着的深蓝屋顶。要比老屋好很多,可我不太喜欢。那架钢琴被摆在餐厅,每当有人来访,你就要我弹奏一曲。我应了。但我没说,我讨厌这样。我仿佛看到,一道越来越宽,越来越深的鸿沟在将我与你的关系撕裂。我的心突然疼了一下,钢琴声戛然而止。我尴尬地笑笑,你却没有在意。
现在,我和母亲来大连了,你却依旧留在鞍山,我不知道你一个人住在那么大,那么空的房子里,会不会害怕。你曾告诉我你小时是很胆小的。我不得不承认,我现在很担心你。
每个周末,你都回来。我甚至不希望你来了——我实在讨厌这种离别的感觉。
直到有一次,你把一叠动车票交给母亲,让她拿到公司报销。我向母亲要了过来,轻轻地一张张点着数。一张比一张沉,我好像有点拿不动了。
晚上,我在客厅练琴,你正兴致颇高的看着电视,又看看我,似乎在犹豫什么。突然,屋里一下安静了——我停下弹琴,你关了电视。我就走过去,坐在你身边,一边数着你已数不清的白发,一边央求你讲你小时的故事给我听。
父亲,你老了;我,也长大了。
但,父爱,依旧重如山。
也许,我们从未疏远过吧,我的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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