挨着枕头坐在洁白的床单上那瘦弱人儿,皮肤因为长时间接触不到太阳而白得刺眼,没有焦距地望着窗外,似乎陷进了沉思,也似乎看着外面那只纯白的蝴蝶,蜻蜓点水般飞飞停停,追赶着其他飞行物,然而她似乎一点儿都没有沾上它们的喜悦。
“孩子,我推你出去走走好吗?”站在一旁许久的一个雪鬓霜鬟的妇人小心翼翼地问。“不了。”随之她的视线一偏就看见平常照看她的护士推着一辆轮椅进来,她的世界顿时响雷轰顶,如中魔似的疯狂起来,双手胡乱大挥,犹如前面有个十恶不赦的魔鬼般大吼大叫“出去、你给我出去。”她似乎指着护士,也或许指着她手里的那样东西。因为太激动了,身体前倾而导致她狠狠地摔在地上。老妇人见状心急如焚地欲拉起她,只是被她一手甩开并撕心裂肺地吼着“滚,全部给我滚出去!”
空荡荡的房间一片死寂,只有凉风作伴。她安静下来了而安详地闭上眼睛,出事以来的第一颗眼泪不禁滑过脸庞进入嘴里,没有预料的咸,只剩一片苦涩肆虐蔓延,她仰起头开始绝望地狂笑起来了,拼命地捶打着无力的双腿。
锦帛撕裂的声音,仿佛是生命逝去的凄美乐章。纤细的指尖滑过唇畔,勾起一丝魅惑的笑容,鲜血与生命都指间滑落。妇人闻声而撞门而进就看到她的手腕被割破了,殷红的液体落到洁白的床单而绽放出一朵朵妖娆的血花。
妇人泣不成声地大喊医生,经过包扎血终于止住了。这时妇人才惊愕失色地发现满地都是零星的白布碎,上面点缀着亮片小珠,有的还随风缓缓漂浮,“你、你怎能剪碎了这件舞裙呢?”“呵……是它先放弃我的。”“你……”
还记得三年前,她热爱舞蹈同时也受到上帝的眷顾,经过超乎常人的毅力终于得到属于自己的一件舞裙。那时她就如在天上无意落到凡间的仙子,不食人间烟火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那婀娜、灵活的身段让所有的人都觉得她天生就是站在舞台上闪光的。
然而那一天却彻底地改写了她的命运。天空极力渲染着一种深沉的灰蓝色,她如往常一样从练习室步行回家。
突然看见一个小孩定格在路中间,而对面的是飞疾而来的跑车,似乎所有的人都被这个场景吓呆了,而她却凭着跳舞的灵敏度快速快地抱着小孩退到路边,就在所有人为他们庆幸逃过一劫的时候,她发现袋里的那双舞鞋漏在公路上了,那是她拥有第一双属于自己的舞鞋,那是她用血和汗换来的舞鞋,于是她不经思索就跑过去捡起鞋子,但幸运的天使再也没有魔法来保护她了,后面开来的一辆面包车的司机似乎料不到又有一个人突然跑出来,刹车声就像一只狂啸怒吼的狮子。
那刻的她宛如轻然的羽毛在蓝的厚重的天空旋转、飞舞,然后以最凄美的姿态落地,血花妖娆的沾染一地,把整个天空都染红了。最终经过抢救,她活过来了,似乎对一个好人的赏赐而康复得也很好,只是再也不能像美丽的孔雀在属于自己的舞台上展翅。她没哭,只是静静的躺着。她没笑,只是再也不敢接触阳光了。
无一例外的,她如往常一样静静地坐在床上,突然一阵强烈的风刮了进来,似乎连她瘦骨嶙峋的身子也能吹走。她睁开了因为刚才刺眼的强风而闭上的双眼,慢慢的巡视了周围,倏然余光看到有只小东西在窗台上挪动着,是它!是那只经常在窗外飞旋的纯色蝴蝶,只是它只剩单只翅膀了,怎么……会这样。但它似乎没有向命运妥协,凭着仅余的力气拼命地煽动着翅膀,但最后精疲力尽而停下来了,放弃了是吧?
她看得也于心不忍地想要帮他一把,只见它仿佛有一股鲜活的力量注入而复苏过来,改用脚爬行离开了这个它看似危险的地方,她感觉到自己锈迹斑斑的心突然被狠狠地轰炸了,撼动了。一滴,两滴……下雨了吗?她发现自己哭了,可她没有在让眼泪留在眼眶里打转,而是像个孩子般放纵地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沾湿了衣裳。
妇人端着一碗粥推门而进就看到这样的场景,她正拿着一双陈旧得连图案都看不出的舞鞋往窗的方向扔,“咣当”的一声,妇人吓得连忙跑过去双手拉着她“这是你连命也不管都要保住的舞鞋,你……你怎么就这么轻易扔掉啊?”“妈妈,你误会了,我是觉得这双舞鞋在晦暗的地方呆了很久,就想把它放在窗台上接触一下阳光。”
听言,妇人犹如看见外星人般石化,只有那些倾泻而出的泪水证明她是富有生命的。她见状就微笑着说“妈,你上次说外面的茉莉花开了,我想去看看。”妇人激动而结巴地回答“好、好,我这、这就推你出去。”
坐在轮椅上的她弯下腰捡起了一朵早已落在地上有点发黑的茉莉花凑到鼻端,闭上了眼睛嗅了一下,原来凋零的花儿也能绽放出淡淡的清香。
她嘴边的弧线不禁向上扬起了,阳光照在她释然而恬静的笑,尘嚣不见而沉醉了,是那样的柔美,就如一只破茧而出的蝴蝶,飞往人间最美丽的地方。
江门市新会区沙堆镇华侨中学高三:廖东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