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稀梦里还有爷爷柔软的深陷的脸。他的深邃的眼睛第一次在我梦里显得那么璀璨,好像就算在黑暗的空间里我也能轻易的认出他。我晕眩地问他,爷爷我什么时候能看见你啊?他瘦骨嶙峋的身体起伏飘游,没有回应,只有微薄的微笑的表情……
我挣扎着挣开惺忪的睡眼。冷冷的感觉有种承载了重荷的感觉。我的爷爷早在10年前就过世了,我常常在梦里见到这位慈祥的老人。我的手背上有一朵蔷薇花,是出生不久给爷爷纹上去的。它牵定了一种宿命,奶奶曾经这样告诉我。
对着镜子里苍白无神的自己,就慌了。今天要去见知和安。怎么可以这么狼狈呢。
知,我爱上的男孩。安,知的女朋友。我答应安我们一起把话讲清楚,我知道她恨我,因为我是个第三者;而知,他一直在逃避我们之间的爱恋,也许畏惧背叛。
我用洗面奶一遍一遍的把脸洗清透,然后化上淡淡的彩妆;穿上那条最喜欢的有着繁复的蕾丝花边的紫色花裙子,我是一直喜欢穿裙子的,感觉跟着风跑的时候,裙摆就会荡漾起追逐的舞步,描摹着空气游离的轮廓;还有那双墨绿色的公主鞋,圆头鞋顶上的蝴蝶结和chanel最新款的一样,我从前就喜欢穿着它在街上奔跑,让别人看这个小女孩多么光鲜幸福阿。好像把自己装扮的要去参加一个重要的舞会一样,这般隆重,这般张扬,这般美丽……
走在街上,去starbuck的路上。天刚刚下过雨,那些梧桐差不多落光了,抬起头就是那些交叉错乱的枝桠,好像要撕毁平静的天空一般,萧瑟,缠绕,颓废,绝望。这样的秋天不应该看天空,被撕成支离破碎后,入眼就会很疼。 站在人与车交叉的缝隙,用瞬间的速度注视,回眸。忽然看到知和安就在路对面,他们职守着爱恋,眼神诚惶诚恐,大概大家都害怕面对今天的坦白吧。我的喉咙突然哽咽了,连发出声音的能力都显得微薄。 我也应该穿马路了,starbuck就在对面不远处了。
我突然觉得身体被一股巨大的作用力推了出去,人离开了地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盈,然后我隐约看到那部丰田的驾驶员瞬时凝固住的表情,眼里满是棱角,畏惧,忐忑,死寂。那种死寂传达给我的信息就是我的灵魂也许快要和我的身体分离了,分离了,我是不是就要死了。曾经我想哪一天我从青春的树梢上跌下来,一定不会流眼泪,我会就这么轰轰烈烈的向着终点奔去。
可是这一刻,我不可以死,我要去见知,从未这么强烈的求生欲望萌生着,我只要几分钟,几分钟就够了,让每一分钟都像一枚路易十六时期的金币一样闪闪发光,让我在最后看见我冰静的湛蓝色的爱情,带着波光粼粼的忧伤的爱情呀。
好像有一架马力十足的水车,在飞快的转动,把璀璨的水珠都溅在了我的身上,还有我的脸颊,留下的是泪水还是水珠?他们沉沉的挂在脸上,冰凉冰凉,酸涩酸涩,消融消融……
知,我也许很快就要离开了,离开了。而我终于就要失去你了,不是你的错,因为我的灵魂就要离开我的身体了,它会飞离得很高很远,在一朵云的深处偷偷的微笑或者哭泣,什么都不再顾忌,只静静的守候那个它始终坚守的信仰,沉迷于孤寂的夜里,冥想未来的旋律,没有伤害,没有残忍,没有瑕疵,没有尖锐……从前如果没有你的爱意,我就永远没有机会由一只毛毛虫长成斑斓的蝴蝶,也就可能永远不会有想飞的欲望。
知,曾经你在我面前转了一个圈,然后告诉我--我在,我一直都在。可是现在,我就要和你永远的告别了,你却不在。人群中你听我的召唤了吗?你知道我是没有办法在罅隙中和你擦肩而过了。我终于还是被命运温柔的囚禁了。
奶奶说死去的人其实没有离开,他们只是搭了一班飞机,去了一个依稀神迷的国度,可是没有反程机票,于是也就回不来了。我从不相信。可是她就是守着这个信仰平静地等待自己也上飞机的那一刻,她说爷爷会在机场接她。 可是现在恐怕爷爷要先去机场接我了,我知道的,他一定会带上大束的蔷薇花,然后让我在很远的地方就可以清晰的认出他。梦魇就要成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