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晨回乡办些琐事,五六点钟就挣脱了被窝,坐上车后选了一个好座位,习惯性地拿出手机,又习惯性地看起视频,看的是喜剧短片,逗得我哈哈大笑;车上的其他人本来聊天的聊天、发呆的发呆,这下空气仿佛凝固,除司机外全都齐刷刷地望向了我。我有所察觉,赶紧收起手机,将目光转向窗外,若无其事地眯上了眼。
后来还真睡着了,醒来是因为路途颠簸,遇到个大坑,司机没来得及闪躲。许多乘客差点从座位上摔了下来,大家都在埋怨,说司机怎么开车的之类的话,有的甚至直接骂了起来,司机在不停地解释、道歉,而我想起了不久前坐车时的一件事。
那次也是回乡有急事,但由于我粗心大意,头天晚上手机忘了充电,结果余下的电量最多只能坚持半小时。我正发愁怎么办,忽然想到车上应该可以充电,兴冲冲地跑去找司机,拿出手机正要请求帮忙,却发现已经有手机在充电了。本想自认倒霉好了,这时司机竟毫不犹豫地拔掉了正在充电的那个手机,笑着对我说:“你把你手机拿来,我给你充,看你样子应该有急事吧。”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表达当时的心情,只是一个劲地说谢谢;后来看到司机把最初在充电的那个手机揣进了口袋,我才知道那手机就是他自己的。这事过后我对司机的好感立刻涨了几倍,能承蒙恩惠已该涌泉相报,更何况是舍己为人。
我的思绪不知不觉中被一个刚上车的中年男子打断了,看样子应该是个地道的农民。车子刚停稳,车门还没开,他就开始大声喊起来,虽然我听不完全他在说些什么,但应该是在告诉司机要去哪里,因为我听懂了一个地名。他是拿着钱上来的,和许多人不同,进门后他没有急忙找位置坐下,而是在门口站定,先把钱给了售票员。售票员找钱时看他还站在那儿,就让他坐到前面的大台子(中巴车上的那种)上等着,他就真恭敬地坐好,直到后来我下车他都没有变过位置。
之所以印象深刻,是因为他的面孔,用黝黑已不足以形容,四五十岁的样子,长相自然无需多说。但他一直露着笑,牙齿晾在外面,或许是皮肤黑的缘故,牙齿显得特别白。他坐在那儿,我看着他,有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似曾相识又不知从何说起,就像,就像亲人。这怕是我对一类人的感觉,他们朴实,朴实到还原了原本的纯真,任凭岁月的放肆,没有任何装扮,一套衣物、鞋帽已经足够,所以一度让我觉着亲切。
终于到了目的地,刚下车还不见什么人烟,一路上只有稀稀疏疏的车流。往前走了一段时间,却忽然看到了大批的“人马”来来往往,耳畔也响起平日在县城觉得低俗的网络歌曲。人是从一处突然多起来的,摆摊的也是如此,这边还是马路,那边就成了菜市场。什么卖扫把的、卖小吃的、卖菜的、卖衣服的、卖DVD的、修平房漏水的……各色人物应有尽有,或扎堆在叫卖,或彼此聊着天,总之各有各的事,清闲不下来。这些人大多是农民,穿着打扮都极简单,放眼望去,穿得最好的大多是十几岁的学生,如果是五六岁的孩子,也不见什么好衣服。
事情办完已经快到正午了,大伙似乎安静了下来,大都坐在小凳子上,望着四面八方,也不知他们都在想些什么;有生意的还在忙活,但明显没有刚才热闹了。
我走得有些累,便随便坐在了一家店门口的台子上。偶然间看到一个挎着破布袋子的老爷爷朝我这边走来,我原以为是要饭的,正想掏钱给他,谁知他径直从我面前走了过去,在我旁边坐下,拿出一个香瓜,吃了起来。我心生疑问,便一直注意着他。他吃了约摸十分钟才吃完,而后又抽起了我从没见过的烟,一边抽还一边四处张望。抽完后磕了一磕,又踩了几下,大摇大摆地走了。我心想,这老头有意思。
面前有个小贩正在摆要卖的扫把,摆到一半忽然尴尬地望着我,刚好我也在看他,目光就这么相遇了。我想他可能觉得我会妨碍到他做生意,但我实在太累,没有要走的意思。他也没有说什么,摆好后在我旁边坐下。
我正戴着耳机听音乐,他好奇地看着我,我一扭头,他笑,随即转到了另一边;我也乐了。
这便是乡下,这便是农民,这便是生活;我在这里,碰巧赶了个集。
高一:岳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