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一:《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9700字
纪录片剪报第83期(20100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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导读
1,视野????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虹
2,触摸光影? 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的国家:电影《Catch a Fire》/王书亚
3,佳片快递 《海豚湾》《爱格尼斯的海滩》
4,好书共享 《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图图传》《宽恕是一种选择》
一,视野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虹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 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 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 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
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 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 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
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 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 16日赵承熙”。
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
“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 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
“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 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
就在我听到那位波 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柱 香?”
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
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
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 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 “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
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 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
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
第三种反应是 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
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 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
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
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
2、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
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
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
在这种爱的背 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
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
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 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 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
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 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
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 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不是一种与社会正义冲突的爱,不是一种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实施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
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 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
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 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泻恨的 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炼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
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 的。”
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 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
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 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像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 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1]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
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
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
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 之间割不断的纠缠。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 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 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份,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2]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 大的受害者。
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 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
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3天,受害人之一的副 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 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
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2007/5于波士顿
二,触摸光影
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的国家:电影《Catch a Fire》
王书亚
中文世界的几个译名都很糟糕,大陆的叫《揭竿而起》,等于对这部电影全部含义的否定。台湾的叫《恐怖攻击》,两个名字简直左右分明,不同戴天。香港的就叫《引火烧身》,意味又过于深长。如果高考出个题目,问这三个译名分别是中港台那一边的手笔,学生答不出来,说明教育者不及格。
电影点燃的“Fire”,是反种族隔离的黑人恐怖分子,爆炸南非最大的炼油厂的大火,同时也是种族隔离在黑人心中造就的仇恨,以及留在白人心中的恐惧,甚至也是人的肉体情欲之火。而导演渴望把这一切都抓在胶片里。老实说,我很怕又看到一部歌颂南非黑人的电影,或者一部被种族问题上的“政治正确”过于牵制的作品。包括我期待中的《曼德拉传》,据说曼德拉亲自点名,由我最佩服的黑人演员摩根·费曼主演。我却很怕电影把他拔高了。因为南非最伟大的,不是“Fire”,而是宽恕。我同情活在隔离制度下的黑人,但一个爆炸炼油厂的人,无论他是不是黑人,无论社会制度是否合理,他都是一个罪犯,一个恐怖主义者。他不该像主人公帕特里克一样,在1991年南非废除种族隔离制度之后走出监狱,遭到英雄般的欢呼。父亲欢天喜地拥在怀里的,是回头的浪子,不该是被篡改的英雄。
帕特里克是炼油厂的一个小工头。“非国大”的成员制造
了一起爆炸案,他因为当天晚上行踪不明而被捕,受到反恐部门的逼供。之后电影最精彩的转折,就是那个晚上他到底去哪里了。帕特里克遍体鳞伤之后,承认他驾车去了情妇家,他流泪对反恐主管说,“我爱我的妻子”。
另一处的精彩,就是蒂姆·罗宾斯主演的这位反恐主管。他教导女儿开枪,女儿说,我讨厌和枪有关的事。母亲忽然严厉起来,说你爸爸这样的人,保护着这个国家的安全。我们家可能是恐怖分子的目标,你必须学会自卫。后来,女孩终于开枪,击毙了闯入家中的“非国大”的杀手。
故事里有两个对照,一个是帕特里克一家和罗宾斯一家,导演给了他们一个平行的叙述地位,和同情的理解。警察和疑犯,白人和黑人,三百万和三千万。电影没把他们的怨恨简单对立起来,因为加害者和受害者都被一种恐惧笼罩着,因此也不断转换着加害者和受害者的角色。歧视的背后有时是傲慢,但更多的时候是恐惧。政府恐惧人民,人民怨恨政府,此起彼伏,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正是我们太熟悉不过的历史。
另一个是家庭与国家的对照。帕特里克爱他的妻子,但他向妻子发誓悔改自己的婚外情,已经不下10次了。罗宾斯相信帕特里克不是恐怖分子,只是一个误入白虎节堂的偷情者。但帕特里克被释放后,得不到妻子的谅解。他黯然离开南非,成为“非国大”训练的4万名遣送回国执行任务的战士之一。他带着炸弹,再次潜入炼油厂,实施他曾被冤枉的爆破行为。罗宾斯将帕特里克的一组照片交给他的妻子,显示他在国外与一位怀孕的“女同志”在一起。他妻子陷入一种与国家无关的怨恨和误会,向警方举报了她情敌的住址,带着警察将逃亡中的帕特里克抓获。
这才是真实的苦难啊。歧视是不正义的,但受压迫也从来不是正义的温床。一场国家主义的战争,意外揪出一个偷情的男人。一个国家的歧视和一个绝望的妻子,共同碾碎了平静的生活,使一个老实巴交的帕特里克,在怨恨中成为一个真正的恐怖分子。
这才是真实的苦难啊。帕特里克爱自己的妻子,却忍不住一次次的背叛她。罗宾斯爱自己的国家,却忍不住把这个国家的三千万公民不当作公民。
电影中几首黑人歌曲都很感人,在训练营中,流亡的黑人战士们唱道,“再见吧,我们离开,寻求一个自由的国家,那是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的国家”。然后曲调一转,他们一遍遍高呼通往那样一个国家的道路,“杀死隔离者,赶走白人,用AK47和手榴弹”。直到影片末尾,忽然提到了曼德拉的名言,“除非谅解,否则我们永远不自由”。一天,成了英雄的帕特里克在河边看见年老的罗宾斯,他悄悄的走到他背后。
这时影片忽然出现了真实的帕特里克,原来这是南非的一个真实人物。这个看起来胖得多的帕特里克,对着镜头说,“当时我心里说,杀了他,了结这一切恩怨。但我知道,如果这样,仇恨将一代又一代的持续下去”。
可惜电影对化解怨恨的转折,一笔带过了。我们竟不知道力量到底在哪里。不久前,我看见图图大主教在台湾,与林义雄父女会面的报道。当年“美丽岛”事件之后,国民党在林义雄被羁押期间,雇凶手刃他全家,灭门惨案惊骇岛内外。林夫人不在,凶徒残忍地杀死了林奶奶,和两个七岁的双生女孩亮均、亭均。林家第三个女儿唤均被砍中数刀,终于救回性命。唤均女士对图图大主教说,小时候我真想报仇,一直叫爸爸要报仇。今天每当我穿上泳装,那几道长长的刀痕,都会吓倒别人。但她说,我心里已平静如水。我原本最不可能宽恕那些人的,但上帝使一切成为了可能。
这一桩血案到今天也没有破。林义雄出狱后,也写了一篇悼文。他说台湾的母亲啊,求你们眷顾这块土地上的子民,叫族群之间不再有对立争执,不再有仇恨与偏见。林家主动放弃对此案的追究,林义雄也一直致力于社会慈善与福利事业。他们更将那座凶宅奉献出来,成为了一座教堂。图图大主教表示对他们的敬意,也讲述了南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故事。他说那些愿意站出来承认自己罪行的人,是真正的英雄。但是“如果受害人坚持加害人必须先道歉,才愿意宽恕。就让自己成了被宰制的一方;主动宽恕,意味着你是自由的”。
看这个报道,使这部电影对我的意义更加完整。在前面,有一个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的国家。通往这个国家,也有我们的父辈不愿意相信的道路。那就是以饶恕得到真相,以真相得到和解。就是爱的力量胜过恨,善的力量高过恶,非暴力的力量胜过AK47和坦克车。
我看完电影,天就快亮了,又一个六月即将来到。电影是人家的电影,六月是我们的六月。我们的父母不知道的国家,不是一个童话。
三,新片快递
★★爱格尼斯的海滩The Beaches of Agnès
127分钟/2008年/导演:爱格尼斯·华达Agnès Varda
简介:这是一部美妙的自传体作品,曾荣获诸多奖项的知名法国电影制作者 爱格尼斯·华达 巧妙运用了电影的魔力在观众面前并列展示了现实与幻想,过去与现在,痛苦与愉快。对于这位81岁的艺术家来说她的私人回忆通过电影得到了重生。在《爱格尼斯的海滩》这部影片当中,华达女士的运用了电影片段,老照片和华美的场景重现引领观众一起回忆了她在比利时的童年,她参与的法国新浪潮运动 (1950’s – 1960’s),她与法国导演雅克·戴美(The Umbrellas of Cherbourg)的婚姻和她本人影视作品的创作历程。也许有些观众对爱格尼斯·华达女士还有些陌生,但这绝不会影响您享受这部影视作品,您会有机会通过虚掩的宝匣子看到华达女士珍藏的,迷人的,人生回忆。
《纽约客》的影评人评选2009年度十大佳片
★★海豚湾 The Cove
91分钟/2009年/导演:路易·皮斯霍斯 Louie Psihoyos
简介:日本和歌山县太地,是一个景色优
美的小渔村,然而这里却常年上演着惨无人道的一幕。每年,数以万计的海豚经过这片海域,他们的旅程却在太地戛然而止。渔民们将海豚驱赶到靠近岸边的一个地方,来自世界各地的海豚训练师挑选合适的对象,剩下的大批海豚则被渔民毫无理由地赶尽杀绝。这些屠杀,这些罪行,因为种种利益而被政府和相关组织所隐瞒。
理查德贝瑞(Richard O’Barry)年轻时曾是一名海豚训练师,他所参与拍摄电影《海豚的故事》备受欢迎。但是,一头海豚的死让理查德的心灵受到强烈的震撼。从此,他致力于拯救海豚的活动。不顾当地政府和村民百般阻挠,他和他的摄影团队想方设法潜入太地的海豚屠杀场,只为将罪行公之于众,拯救人类可爱的朋友……
获奖:2010年第82届奥斯卡金像奖最佳纪录长片奖。
2009HOTDOCS国际纪录片节观众票选TOP1
2009年圣丹斯评委会大奖提名,观众票选TOP1
四,好书共享
★《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
作者: (南非)德斯蒙德·图图 / 江红 译
出版社:上海文艺出版社
简介:南非真相与和解委员会的成立是件具有开创性意义的国际事件。从未有哪
个国家尝试过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从独裁到民主的转变,那就是在揭露昔日压迫者暴行的同时又与其达成和解。这场史无前例的疗救祖国运动的中心人物,是被纳尔逊·曼德拉总统提名为真相与和解委员会主席的德斯蒙德·图图大主教。随着委员会报告的最终出版,图图大主教向人们奉献了他在引领南非走出痛苦经历的过程中所获得的深邃智慧。 在《没有宽恕就没有未来》中,图图认为否定历史的做法并不能实现真正的和解。但如果国家“复仇心切”,要达成和解也并非易事。图图没有重复关于宽恕的陈词滥调,却表现出一种无畏的高贵精神,即在承认人与人之间所能施加的恐怖的同时,仍然保留了一份对于和解的理想情怀。图图以其数十年任职经验所拥有的明晰思路,向读者展示了怎样以真诚和理解的心态去建设一个更新、更具人性精神的世界。
★《图图传》
作者: (南非)约翰·艾伦 / 张继矿,张晓佳 译
出版社: 江西人民出版社
简介:民主南非的精神领袖、诺贝尔奖获得者德斯蒙德·图图(DESMOND TUTU)是20世纪末、21世纪初最伟大的人物之一,全面了解他的生平就是了解一个极富灵感的人改写历史的力量。著名的记者、图图的老同事约翰·艾伦通过对图图家人及其文献的全面接触,经过大量的调查,包括利用最新的档案资料,帮助读者了解一个来自蛮荒之地的赤脚学童,怎样成长为一个民主精神和宗教信仰的世界性的象征,并且体会到在转变那些外强中干的人时所表现出来的信仰的力量。
南非反种族隔离运动最终取得了胜利,今天的南非虽然远非完美无缺,但是光
明的前途已经展开。如果没有德斯蒙德·图图、纳尔森·曼德拉以及其他领袖的努力,历史可能就得重新改写。然而,这一成果却是来之不易的。作者亲眼目睹了图图怎样为了和平不顾个人安危,在武装警察和投掷石头的学生之间反复进行调停;怎样屡遭死亡的威胁,勇敢地挺身而出,同残酷的种族隔离体制的头脑们进行愤怒的斗争。图图以信仰为武器,要求那些官员们正视自己的宗教身份,迫使他们的行为向自己宣称的信仰让步。当南非人民获得最后胜利后,也是图图坚持寻求一条道路,强烈支持并积极参与成立一个前所未有的组织“真相与和解委员会”,在揭露昔日压迫者暴行真相的基础上与其达成和解,最终完成社会的和平转型。
★《宽恕是一种选择》
作者: [美] 罗伯·恩莱特(Robert D.Enright)/ 黄世琤? 译
简介:在现今社会残酷的生存竞争压力之下,很多人心中积蓄着压抑的愤怒与憎恨,而常常被人们忽视的爱和宽恕,却是消除仇恨和治愈伤害的最佳良药。
全书分为三大部分。第一部分以一位38岁的女子说出自己与母亲之间的冲突,并试图将自己从痛苦深渊中拔出来的故事作为开场白。透过说故事阐述宽恕是一个自我情绪了解与实际行动的过程。第二大部分详细探讨了宽恕的历程。将宽恕分成“发现你的生气情绪”、“决定宽恕”、“进行宽恕”、“发现情绪桎梏,并从中得释放”四个时期,并划分出20个阶段性的地标。第三部分则触及更深的宽恕层次,针对许多人对宽恕的疑问作出进一步的说明,包括宽恕是否有助遗忘,是否需要压抑生气的感觉,受伤后应立刻宽恕或应该等待等。
透过宽恕的力量,穿越怒气与惧怕的复杂情绪,就能获得真实的放松、和平与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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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二:《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3300字
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一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尽。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简直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就是那个开枪的韩国人,他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惜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炷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怨、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链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像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马建夫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份,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三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责任编辑 尔 东)
作文三:《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4200字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位凶手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这个凶手名字叫作赵承熙,是在美国读书的韩裔学生。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行凶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
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
在美国弗吉尼亚理工大学准备的临时追悼场上,吊客们举行遇难者悼念仪式。从最左边的星条旗开始向右数,第四个位置就是悼念赵承熙的位置。
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柱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2、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
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不是一种与社会正义冲突的爱,不是一种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实施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
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泻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炼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
弱者和弱势族群。"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
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3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作文四:《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4900字
呜呼,逝者长逝矣!他是个完美主义者!如今捧读这些浸满感情的文字,除了感动之外,还有羞愧!今转载先生四篇佳作,以祭先生在天之灵!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 虹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柱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
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2、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不是一种与社会正义冲突的爱,不是一种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实施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
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泻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炼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像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 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1]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份,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2]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
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3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作文五:《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5000字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虹
一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饮弹自尽。在守夜仪式上
当他们点燃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那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也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竟连凶手也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燃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他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
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
这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再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炷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炷。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
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不会想到“33”,那个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
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
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和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
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
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并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并不是与社会正义相冲突的爱,并不是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践行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泄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
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链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象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分,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
或你家人的错误。”
我在前面提到的那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
不,是33个家庭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
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民众中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三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19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既不了知痛苦,亦不懂得爱,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还深深地藏匿。”
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巨大力量,
2007,5于波士顿
作文六:《余虹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5300字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 虹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柱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2、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
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不是一种与社会正义冲突的爱不是一种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实施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泻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炼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
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像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 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1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份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2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3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
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2007/5于波士顿 1崔丽《刑前对话马加爵没有理想是我人生最大失败》新华网 2004-06-18 07:22:46来源《中国青年报》 2袁名清郑辉《马加爵骨灰仍在殡仪馆 家人放弃领取》2007年04月27日《潇湘晨报》。 其实余虹教授只站在基督的门槛上而没有进去依旧是因为对人性的高估。文章中反复提到的“圣爱”依旧是一种基于高贵的悲悯情怀的人格基础上的一种施舍性的行动。而通篇文章并没有很明确地指出究竟这种悲悯情怀从何而来。而事实上这种博大的情怀和人性是相违背的人类的渺小和虚弱注定了人性的功利和自我。这种人性的弱电是全人类共有包括所有的基督徒这样可以解释为何基督徒和其他狂热的宗教信徒一样会发动宗教审判和宗教战争。由此可见人性的虚弱是如何顽固这种悲悯情怀很难在人性当中生根发芽并且茁壮成长尤其是自身经历考验的时候。但这种博大的悲悯之情毕竟是存在的爱的光辉在瞬间闪耀虽然很容易被战争掠夺欺诈愤懑嫉妒仇恨骄傲埋没。余虹教授走了他没有看到希望存在于这个世上何处。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这种无私的纯净的博大的爱只能来自于天上。而人类能在行动中体现这种爱不是出于那时刻渴望着保护而脆弱的内心而最终的根源在于救赎自己拯救自己身体内部和凶手一模一样并无差别的灵魂并最终仰仗的是对那博大的爱的源头造物主的信心。传统文化把人作善恶区分但是圣经里面说没有一个义人。只有我们承认自己的罪和行凶的人一样感同身受我们才能真正拥有这样的悲悯情怀发自内心地去长久维持这种无私的超越道德的爱。而且最终目的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救赎明显也是功利性的。这才真正符合人性本质能够长久只不过这种功利却以另外一种方式体现那就是无差别的爱。 只是承认自己有罪很难。赵承熙马加爵他们身边的同学亲人我们身边的同学亲人包括我们自己都很难直接去承认。人类所犯的罪在造物主面前都是一样的没有大小的区别。没有对这个救赎的渴望这种无差别的爱在人身上就没有承载的基础。艰难的只是迈进门槛的这一步。
作文七:《教育心得——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2000字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邻居家儿子5岁时,犯了错,具体犯什么错,我记不清了。只记得孩子犯错后受到了“教育”,教育者是小孩子妈妈,叫孩子跪在硬硬的冰冷地板砖地面上认错。当孩子跪在地面上时,闭着嘴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盯望着大人,似有不服输的感觉。孩子一边跪着,小孩子的妈妈另一边就发问:“你错了没有,”“你今后改不改,”可能是跪在硬硬的地板砖地面上的缘故——难受,然后才有孩子没有深思的回答:“错了”、“要改”……看着此情此景,我真的不忍心看下去。可家里的老人,在平时都比较喜欢和疼爱孩子的,当时都站在孩子妈妈一边,全部赞同对孩子的“跪式教育”。“跪式教育”成为了一种重要的家庭教育手段,被部分家长采用,还有什么“黄金棍出好人”的说法也被部分家长接受。
在我家,孩子从小到大,我还真没有打过孩子一次。我知道用这种暴力的方式解决不了问题,需要用其它办法解决。我没有打过孩子,并不表明我就把孩子教育得很好。由于我没有打过孩子,对孩子伤害过,因此我不会为打孩子而自责。孩子接受家庭暴力教育后,会在内心产生一种“恨”,这种“恨”将会久久地存留于孩子心间,甚至有可能影响其一生。
每逢节假日,家里难免会有几个孩子在一起玩,正玩在兴致上,家长就发话了:“孩子们,不要玩了,快去做作业去。”此时,老人也会出面协调:“乖,做作业去,你们先做作业,一会儿做完了作业再吃德克士。”当有了吃德克士等的物质诱惑,有的孩子就立即行动去做作业,可大一点的孩子还是迟迟不肯行动,他有更高的要求想与家长讲价,比如要一点金钱鼓励才能完成作业。孩子知道,在此情形下,大多要求只要提出,在完成作业的前提下通常能得到满足。每次完成作业,相关条件的答应就成为了首要的条件,孩子今后只要是做作业,家长不诱惑都不行了。因为,孩子已经养成了完成作业时的条件反射,要吃东
西才做作业,要有奖赏才完成作业,要在家长的喝斥下才能完成作业。
在南方周末网站,余虹教授写有一文《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文中记载了一件事: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名凶手开枪打死了,,个人,凶手本人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也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竟连凶手也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阅读完,发人深思。同样是“凶手”,在国内与国外,可受到的是不同的“礼遇”。作者还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问题为:“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炷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炷。当作者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惊讶了。这在中国生活中的人,大多会惊讶的。因为中国与美国,文化不同、制度不同、对生命的尊重态度不同。一名凶手开枪打死了,,个人,凶手本人饮弹自尽。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燃了,,根蜡烛,为,,个生命祈祷。牧师看着,,根蜡烛说:“当那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 生命之爱,是不带道德色彩的。这种爱的原因仅仅是因为这是生命,仅仅是因为这是人的生命。
我在凤凰网上看到一条资讯。在安徽省,一家的孩子考上大学,孩子的父亲常年患病,家中欠债数万元,重病父亲不愿拖累家人喝农药而自杀。一边是喜讯,一边是打击。孩子说,爸爸可能是不想连累家人才选择永远离去。孩子的父亲喝农药自杀,肯定有其自杀的充分理由,是为儿子“好”。但这种“好”,对
儿子是一种沉重之爱,打击之爱,让人有不能承受之重。
一次央视的“今日说法”栏目中,看到一贫困之家,一个老人因无钱医病,经过与家里人商量,最终让老伴把她自己推进河里淹死。当一个活人活不下去时,一定有绝对的理由去面对死亡,也一定有绝对面对死亡的勇气。一个活活的生命,在无钱医病的原因下立即消失。
在学校,有的孩子,不适应老师的教学,不听老师的话,不听家长的话,常常被认为是孩子的问题。作为教育者,最好不要主观认定是孩子单方面的问题,请不要用逼迫、体罚等方式来让孩子“服从”,因为还有可能是我们教育者自身的问题,还有可能是教育环境等因素引起。如果是我们自身的水平不够,无法帮助孩子,最起码我们能够做到少给孩子一些伤害,也是有益的。这也可以说是叫爱孩子,而不是伤害孩子。
在学校,相信我们的老师都是爱自己的学生,但这种“爱”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权力之爱,另一种是人本之爱。权力之爱,爱的基础是老师的权力,更多的是对学生的控制或者管理;人本之爱,爱的基础是以人为本,更多的是对学生的服务和帮助。人本之爱,真正做好,对于我们来说还很陌生。因为,在现实中,用“爱”来伤害孩子的事时有发生,爱有时可能会成为一种巧妙的借口,成为教育者的一把保护伞。
作文八:《余虹: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5700字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
余 虹
弗吉尼亚理工大学枪击事件发生的时候我正在波士顿大学做访问学者。一位凶手开枪打死了32个人,凶手本人也饮弹自尽。刚听到这一消息时有些震动,毕竟死了那么多人,但震动很快过去了,因为这种事听多了见多了;当风闻凶手是中国人时有些不安,毕竟自己是中国人,仿佛自己也脱不了干系,但不安很快消失了,因不久便有更正,凶手不是中国人;再听说美国人在悼念活动中连凶手一起悼念我惊讶了,这惊讶久久不能平息。
一天在去波士顿大学的途中一位同行的中国留学生对我讲了事发第二天晚上他们社区的守夜祈祷。她告诉我在守夜仪式上他们点了33根蜡烛,为33个生命祈祷,这让我惊讶。她向我转述了守夜仪式上人们的悲伤以及它们的言谈,其中一位牧师的话让我惊讶。这位牧师看着33根蜡烛说:“这里的每一根蜡烛都象征着一个生命,它们现在都很平静,我相信他们都在上帝那里得到了安息。当那位凶手在开枪的时候,我相信他的灵魂在地狱里,而此刻,我相信上帝也和他的灵魂在一起,他也是一个受伤的灵魂”。之后我又看了一些相关报道,这些报道继续让我惊讶。在弗吉尼亚理工大学4月20日中午举行的悼念仪式上,放飞的气球是33个,敲响的丧钟是33声。次日,安放在校园中心广场草坪上半圆的石灰岩悼念碑是33块,其中一块碑上写着“2007年4月16日赵承熙”。赵承熙的悼念碑旁边也放着鲜花和蜡烛,还有一些人留下的纸条。其中有两个纸条这样写着:“希望你知道我并没有太生你的气,不憎恨你。你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和安慰,对此我感到非常心痛。所有的爱都包含在这里。劳拉”;“赵,你大大低估了我们的力量、勇气与关爱。你已伤了我们的心,但你并未伤了我们的灵魂。我们变得比从前更坚强更骄傲。我从未如此因身为弗吉尼亚理工学生而感到骄傲。最后,爱,是永远流传的。艾琳”。
后来,我在网上和报上发现,不只是我一个中国人对美国人的做法感到惊讶和意外,很多中国人都如此。就在我听到那位波士顿大学中国留学生对守夜仪式的转述之后,我便打电话问了国内的几位研究生和朋友。我的问题是:“如果我们要为这次事件举行一个悼念仪式,我们会烧几柱香,”他们几乎不假思索地回答:32柱。当我告诉他们美国人的做法时,他们也惊讶了。于是,一个问题缠绕着我,让我久久不能平静:“33”这个数字为什么让我们惊讶,为什么我们只想到“32”而想不到“33”,那让我们惊讶和意外的“33”究竟意味着什么,没有“33”的地方缺少什么,为什么我们只有“32”的悲伤经验,而没有“33”的悲伤经验,换句话说,为什么在我们的悲伤经验中没有凶手的位置,为什么凶手理应是愤恨的对象,而非悲伤的对象,
悲伤的经验起于爱,我们因爱被害者而悲伤,当悲伤将凶手包含在其中时,爱同样给予了凶手。我们所惊讶并陌生的就是这种爱:对凶手何以不恨而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爱,
在枪击事件发生后,我们至少看到三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与反应:第一种是为受害者悲伤,憎恨凶手,这是最为通常的悲伤经验,它的前提是善恶区分,特点是爱憎分明;第二种反应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这里没有悲伤只有快乐,没有爱只有恨,它的前提是敌我区分;第三种反应是既为受害者悲伤也为凶手悲伤,它的信念是一切生命都有同样的价值,或者说生命的价值高于一般的善恶敌我区分的价值。我们熟悉第一、第二种,而惊讶陌生于第三种。那第三种感受与反应中就有我们不熟悉的爱。于是我想问:我们熟悉的爱是什么,它与我们不熟悉的爱有什么不同,我们熟悉的爱乃有分别的世俗之爱,不熟悉的爱乃无分别的神圣之爱。
一般来说,世俗之爱主要有两种形式:1、以亲疏敌我区分为基础的爱;2、以善恶是非区分为基础的爱。第一种爱是最原始本能的爱,是本能的自我之爱或自爱,它的基础是利害关系,即对我有利者爱,对我无利者不爱,对我有害者恨;对我有大利者大爱,对我有小利者小爱;对我有小害者小恨,对我有大害者大恨。由于血缘关系是最原始本能的利害关系,所以血缘上的亲疏远近决定了爱的等差或爱与不爱,而当亲疏关系恶化为敌我关系时,等差之爱便转换成了恨与爱的对立。通常的自私自利、狭隘的爱国主义、民族主义、地方主义中深藏的就是这种爱,而所谓阶级斗争中也活跃着这种爱。在这种爱的背后可能潜藏着对他国、他族、他乡、他人、别的阶级的疏离、冷漠、甚至仇恨。这种爱是我们最熟悉的爱,也是我们习以为常而在无意识中践行的爱。在那种因受害者是敌人而幸灾乐祸的感受中,我们看到了这种爱的极端样式。第二种爱是文明程度很高的爱,它的根据是社会正义和道德善恶,即对义者爱,对不义者不爱,对大不义者恨;对善者爱,对小恶者不爱,对大恶者恨。这种爱也是我们所熟悉的,在为受害者悲伤而怨恨凶手的悲伤经验中,我们看到的是这种爱,在狭隘的道德主义情感和律法主义情感中我们看到的也是这种爱。
显然,让我们惊讶的爱是另一种爱。这种爱超越了所有世俗之爱的偏爱与选择,它不以亲疏敌我,义与不义、善恶是非的区分为前提和条件,它爱人如己,爱义人也爱不义的人,爱善人也爱恶人,“33”这个数字就是这种爱的见证。这种爱只有爱而没有恨,那是一种来自基督启示并在长期的信仰实践中培育起来的神圣之爱。
一种“爱敌人”、“爱恶人”的爱的确让我们惊讶,一种“与恨彻底割断了牵连”的爱的确让我们意外。尽管在我们的传统中也有宽恕、大度、以德报冤、相逢一笑泯恩仇的美德,但却是一些太过脆弱的美德,它不仅缺乏强大的文化观念支持和信仰实践的支撑,更是在以牙还牙、爱憎分明的腥风血雨中不堪一击。
“恨”是一种原始的非理性情结,也是一种传统的道德理性情结,它们都寄生于世俗之爱。爱亲友与恨敌人二位一体,于是有“对敌人的同情就是对同志的残忍”之论;爱善人与恨恶人一体不可分,于是有“疾恶如仇、爱憎分明”之说。有爱就有恨,仿佛天经地义,亘古不移。然而,十字架上的真理却见证了另一种爱,一种与恨分离的爱。耶稣说:“爱你们的敌人并为那些迫害你们的人祷告。??天父的光既照好人也照坏人;天父的雨既给义人也给不义的人。”(《马太福音》)耶稣一生的讲道与践行都在向人们启示这种无条件、无分别、化恨为爱的爱。这种爱经过两千多年的基督信仰传播,已成为西方文明中最有价值的一部分,并铸造了一种相当普遍的信念和实践态度,于是才有了“33”那个令我们惊讶的数字。 一种化恨为爱的爱不是一种与社会正义冲突的爱,不是一种不要社会正义的爱,而是一种在正义的要求与实施中将爱贯彻到底的爱。一个有圣爱情怀的人也会主张惩罚凶手,因为一个人必须为自己的罪行承担责任,这是社会正义的基本要求,但他不会怀着对罪犯的仇恨来实施这种惩罚,而是在惩罚中有一种巨大的悲伤和怜悯,他会因一个生命被罪行所毁而痛惜,他会为罪人的不幸堕落而伤心。这种爱对己是一种悲剧性的告诫,因为自己也可能犯罪;对罪犯是一种同情式的惋惜,它会撼动罪犯内心那顽固的恨。与之相反,如果我们把惩罚罪犯的正义要求变成对他的深仇大恨,把对罪犯的惩罚变成一种泻恨的方式,恨就不仅会中断我们对自己可能犯罪的警醒,还会强化我们由正义要求而滋生的恨。至于对罪犯,这种恨会让他更为凄凉地走上不归路,并与自己的恨纠缠不清。
其实无论是民众对凶手的恨,还是凶手对被害者的恨,都可能是一种出于正义要求的恨。赵承熙杀人的直接心理意向是恨。在遗书中他说:“你们要什么有什么。光有宾士轿车还不够,你们这些被宠坏了的家伙,有了金项炼还嫌不够,有了伏特加酒和干邑白兰地酒还嫌不够,你们放浪形骸还嫌不够。”在录像带上他充满怨恨地说:“你们原本有1000亿个机会可以避免今天这种下场,却把我逼到墙角,让我只剩下一个选择,这是你们自己决定的。”显然赵承熙的恨出于他对社会公义和道德之善的坚持,这种恨的积累使他失去了以恰当的态度来对待不公与不善的理性,最后致使他疯狂地走向犯罪,并将这种犯罪看作是伸张正义的壮举,为此他才说:“我死得像耶稣基督一样悲壮,得以启发后世的弱者和弱势族群。”赵承熙的凶杀让我想起了三年前杀死四位同学的马加爵。在执行死刑前记者问他:“你是想通过杀人发泄什么,”马加爵回答:“恨,反正那段时间真的是很恨他们。??他们不光说我打牌作弊,而且说我平时为人怎么怎么样。他们说的与我一直以来想像中的自己很不同,我恨他们。”记者又问:“有没有想过去和他们谈谈,交换一下看法呢,” 马加爵回答:“没想过,不可能的,当时只想到恨。??那段时间每天都在恨。必须要做这些事,才能泄恨,至于后果是什么,没去想。”[1]在遗书中他说:“我决定给那些歧视穷苦人、蔑视穷苦人的人一个教训,我决定给那些无情践踏、残忍蹂躏穷苦人人格尊严的人一个教训。”显
然,马加爵的恨也有道德正义的理由:人格尊严不容侵犯,他也把杀人看作伸张正义的方式。
恨是一种非常危险的非理性激情,不管它来自何处,都可能导致罪,尤其是来自正义要求的恨。历史上形形色色以“正义之剑”杀人的罪实在是太多了,马、赵只不过是其中的小巫而已。以伸张正义之名而产生的恨可能导致十分邪恶的罪,于是,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恨是一种非常隐蔽而顽固的罪恶之因,尤其是在正义的名义之下,因此,重要的不是道德上的是非,而是心理上的爱恨。也许,如何消除恨,才是杜绝罪恶的首要问题。显然,只有爱可以否定恨并战胜恨,而恨不仅不能否定恨和战胜恨,还是滋生恨的土壤,所谓“因恨生恨”。世俗的爱恨情仇之所以轮回不已,其主要根源就是它们之间割不断的纠缠。中国几千年的历史不就在这种爱恨情仇中轮回吗,
与33根蜡烛形成鲜明对比的是马加爵被枪决后的骨灰至今还孤独清冷地在那里没人收留,包括他的父母。马加爵的父亲说:“骨灰我们不要了,就当我们没有这个儿子,让一切都过去吧~”马父真的不想要儿子的骨灰吗,马加爵所在村子的村主任马建伦对三年后来采访马家的记者说:“马建夫一家老实本份,善良处世,但马加爵这个事天下皆知,让全家背上恶名,再把骨灰弄回来,他们怕再被人指脊梁骨啊~”[2]不单有普通人指脊梁骨,还有社会机构的歧视,甚至执行死刑也不通知家属。种种不光彩的压力都让这个父亲难以坦然地处理儿子的后事,以至于马加爵的姐姐在听到弟弟被枪决后绝望地恳求社会和人们:“我们会接受事实,但却有一个请求:请善待我们~”
与马加爵家人的不幸遭遇相比,赵承熙的家人就幸运多了。因为在美国社会的大多数公众眼里,他们也是受害者,甚至是更大的受害者。当赵的姐姐代表家人公开道歉后,马上有人在网上回帖说:“这不是你或你家人的错误。”我在前面提到的那位波士顿大学的中国留学生还告诉我这样一件事。有一次她和一位美国教授谈起这次凶杀事件,脱口而出说这次凶杀让32个家庭失去了亲人,这个教授马上纠正她说:“不,是33个家庭失去了亲人”。对凶手及其家人的宽容,在美国已是一种普遍的社会精神。1991年在美的中国留学生卢刚开枪打死了5名教师和同学,最后自尽。事后第3天,受害人之一的副校长安妮女士的三位兄弟就发表了一封给卢刚家人的公开信,信上说:“安妮相信爱和宽恕。我们也愿意在这一沉重的时刻向你们伸出我们的手,请接受我们的爱和祈祷??此刻如果有一个家庭正承受比我们更沉重的悲痛的话,那就是你们一家。我们想让你们知道,我们与你们分担这一份悲痛??”
一个经过了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共同以爱来承担罪恶与不幸的社会,是一个化解仇恨的社会,那里的人有福了;一个没有经过神圣之爱洗礼的社会,是一个爱恨情仇轮回不已的社会,在此人们不仅世世代代饱尝了世态之炎凉和仇恨的苦果,也混混噩噩地参与了这种炎凉与仇恨的铸造。唉,十九世纪德国诗人里尔克的诗句又在我的耳边响起来了:
既不了知痛苦
亦不懂得爱
那在死中携我们而去的东西,
还深深地藏匿。
这,还是中国人的历史命运吗,什么时候那陌生的爱才会进入我们的灵魂,才会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2007/5于波士顿
[1]崔丽:《刑前对话马加爵:没有理想,是我人生最大失败》新华网 (2004-06-18 07:22:46)来源:《中国青年报》
[2]袁名清,郑辉:《马加爵骨灰仍在殡仪馆 家人放弃领取》,2007年04月27日《潇湘晨报》。
其实余虹教授只站在基督的门槛上而没有进去,依旧是因为对人性的高估。文章中反复提到的“圣爱”,依旧是一种基于高贵的悲悯情怀的人格基础上的一种施舍性的行动。而通篇文章并没有很明确地指出,究竟这种悲悯情怀从何而来。而事实上这种博大的情怀和人性是相违背的,人类的渺小和虚弱注定了人性的功利和自我。这种人性的弱电是全人类共有,包括所有的基督徒,这样可以解释为何基督徒和其他狂热的宗教信徒一样,会发动宗教审判和宗教战争。由此可见人性的虚弱是如何顽固,这种悲悯情怀很难在人性当中生根发芽,并且茁壮成长,尤其是自身经历考验的时候。但这种博大的悲悯之情毕竟是存在的,爱的光辉在瞬间闪耀,虽然很容易被战争,掠夺,欺诈,愤懑,嫉妒,仇恨,骄傲埋没。余虹教授走了,他没有看到希望存在于这个世上何处。在某种程度上他是对的,这种无私的,纯净的,博大的爱只能来自于天上。而人类能在行动中体现这种爱,不是出于那时刻渴望着保护而脆弱的内心,而最终的根源在于救赎自己,拯救自己身体内部和凶手一模一样,并无差别的灵魂,并最终仰仗的是对那博大的爱的源头(造物主)的信心。传统文化把人作善恶区分,但是圣经里面说,没有一个义人。只有我们承认自己的罪,和行凶的人一样感同身受,我们才能真正拥有这样
的悲悯情怀,发自内心地去长久维持这种无私的,超越道德的爱。而且最终目的是为了完成自己的救赎,明显也是功利性的。这才真正符合人性本质,能够长久,只不过,这种功利却以另外一种方式体现,那就是无差别的爱。 只是承认自己有罪很难。赵承熙,马加爵,他们身边的同学亲人,我们身边的同学亲人,包括我们自己,都很难直接去承认。人类所犯的罪,在造物主面前,都是一样的,没有大小的区别。没有对这个救赎的渴望,这种无差别的爱,在人身上就没有承载的基础。艰难的,只是迈进门槛的这一步。
作文九:《有一种风度我们还很陌生》2800字
有一种风度我们还很陌生
在西班牙举行的一场自行车赛上,发生了感人一幕。车手伊斯梅尔?埃斯特万,在距离终点只有300米时不幸遭遇爆胎,他只能扛起自行车跑向终点。而此时,对于他身后的竞争对手奥古斯汀?纳瓦罗来说,是一个绝佳的超越机会。
不过,令人万万没想到的是纳瓦罗居然拒绝超越对手,而是刹车放缓了速度,慢慢地跟随在爆胎的埃斯特万身后。道路两旁的观众为纳瓦罗的举动欢呼鼓掌。最终爆胎的埃斯特万获得铜牌,而纳瓦罗则与奖牌失之交臂。后来,埃斯特万想把奖牌送给纳瓦罗,但遭到了婉拒。纳瓦罗表示自己不想在快到终点时超越一个爆胎的对手取胜,这样是不道德的。
比赛当然要追求输赢,但比输赢更重要的是人生。人生不是冠亚军,更多的应该是胸怀和气度。
比赛让生命更美好;而不是相反。我们不是傻瓜,当然觉得这种境界伟大,否则网络上也不会形成刷屏。但这种高尚离我们太遥远了,以至于显得有点陌生。我们不仅缺少高尚,甚至也缺少宽容和理解。不同球队、不同球员的支持者,在中国简直水火不容。詹姆斯的支持者和科比的支持者如同仇人。姚黑,姚蜜。科黑,科密。简直能够刀兵相见。每一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代表组织枪毙你。
这让我又想起了德国人普方灭门案。2000年4月1日深夜,江苏沭阳4个失业青年入室盗窃,杀害了奔驰亚洲副总裁德国人普方,还有普方的妻子和一对儿女。普方母亲从德国赶到南京,她作出一个让中国人觉得很陌生的决定——写信给地方法院,不希望判4个年轻人死刑。“德国没有死刑,我们会觉得,他们的死不能改变现实”。但更让人震惊的还在后面。普方母亲居然去了沭阳,当她看到当地的贫穷,了解到四个杀人犯都是文盲,老人默默流下了眼泪。她觉得应该为死去的子女做一些有意义的事。于是,联系在南京居住的一些德国人,成立了普方纪念协会,首先是致力于帮助苏北地区的妈妈,再慢慢改变她们孩子的生活状况。当社会为孩子走上“自主而充实”的人生道路创造了机会,他们可能就不大会犯罪。毕竟每个人不是生下来就是想干坏事的。
如今,普方遇难10多年过去了。苏北有近千名贫困学生因此圆了求学梦,但他们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受到资助,更不明白一个老母亲破碎的心以及一颗高贵的灵魂。
当然,这种贵族精神,我们曾经也有过。只是在一次次被嘲弄、被侮辱、被编排之后,慢慢萎缩了。
宋楚争霸中,宋襄公坚持公平决斗,不乘人之危,不半水而击,非得等楚军渡过河流,摆好阵势才交战,结果被人家打得屁滚尿流,成为历代的笑柄。
晏子为了杜绝齐国可能的内乱。故意用两个桃子分给三个英雄,功劳最大的吃桃子。有意引发三人的争斗。头两个人认为自己功劳大,先吃了桃子。第三人摆出自己特大功劳后,认为自己该吃桃子而不得,愤而自杀。另两人也因为羞愧而自杀。
晏子之所以能够“二桃杀三士”,就是借助三人身上残存的贵族精神。
项羽不肯过江东,不愿意把战火再烧到自己的故乡。但有人批评他。
江东子弟多才俊,卷土重来未可知。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
慢慢的,中国人变得聪明了。不管白猫黑猫,抓到老鼠就是好猫。只看结果,不管过程的功利主义一点点蚕食高贵,笑贫不笑娼。
历史上,最委屈的要数东施。
东施看到西施皱着眉头很美。也模仿西施的样子,皱着眉头,捧着心口。但却更丑,这让全中国人嘲笑了千年。一直到现在,中国人一看到东施这个字眼,都有一种只可意会的快感。
但我们这样对待东施公平吗?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东施看到美,追求美,效仿美,何错之有?
我们不能因为东施长得不好看,就剥夺她追求美的权力。
还要知道,追求美的过程是一条艰难的过程,也许在不断的失败中,东施也会不断修正,并最终找到一条适合自己的爱美之路。如果我们对东施效颦一棍子打死。那东施也就只能永远丑下去了。(我们好多创造性的翅膀都从东施那里折断了)
再看这件事情的本质。东施之所以被嘲笑,就是因为效仿的结果不好。这种只看结果,不管动机、不顾过程的功利主义,已经严重毒害了中国人的思维。正在把我们拉出正常人之为人的轨道,如果只追求结果,那么,所有人共同的结果,不就是死。前方是什么?前方唯一相同的就是坟墓。
某次世乒赛,冠亚军之争在中国人之间进行。比赛呈现一边倒的趋势,一位队员很快占据了绝对优势;但却一不小心崴伤了左脚。短暂的包扎之后,比赛继续进行。
那个没有受伤队员闪过狡黠的一笑。我心里闪过一丝不祥的预兆,整个人都不好了。鲁迅说:“我常常以为不如所料也认为未必竟如所料却每每恰如所料的起来。”只见那个人,不声不响,杀气弥漫,冷漠地抓住每一个战机,每次都攻击对方地左脚一边??
抓住命门,刀刀见血,结果当然毫无悬念。这只是国内的比赛,这还是手足队友。 国外的就更不用说了。
我们至今还欠神枪手埃蒙斯一个道歉。
2004年雅典奥运会,在男子步枪三姿决赛中,埃蒙斯前九枪领先贾占波3环之多,几乎提前把金牌收入囊中。但埃蒙斯最后一枪鬼使神差地把子弹打到了别人靶子上,而且是惊人的10.6环。埃蒙斯神出鬼没的这一枪,把到手的金牌拱手让给了中国贾占波,让整个中国都陷入了癫狂。但人家不,恰恰是这一匪夷所思的失误,让埃蒙斯成为了悲剧英雄。美丽的捷克女射击队员卡捷琳娜对他深怀同情,主动去安慰他,宽慰他的失落。后来,他们恋爱了,结婚了。
2008年北京奥运会,妻子卡捷琳娜在埃蒙斯的加油声中,战胜中国杜丽获得首金。全世界再次把目光聚焦埃蒙斯,期待他完成自我救赎。
北京时间8月17日,预赛第二的埃蒙斯,在决赛中越战越勇,早早确定了巨大优势。 最后一枪,埃蒙斯只须打出6.7环,就能拿到四年前失之交臂的冠军。6.7环,这是一个低的不能再低的成绩,这个成绩埃蒙斯闭着眼睛也能打出。
世界屏住了呼吸,马修举起了枪。一声沉闷的枪响,宛如一声叹息。4.4环,对,4.4环,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成绩。雅典的噩梦又一次降临。尽管埃蒙斯疼痛难忍,但还是友好地去拥抱中国选手邱健,向他表示祝贺。这是埃蒙斯的风度。赛后,当埃蒙斯埋头在美丽的妻子怀里,整个射击场都窒息了,那一刻,太阳失去了温度。那一刻,我潸然泪下。我恍然明白了埃蒙斯再次倒下的原因。埃蒙斯太爱自己的妻子了,太想拿回这块金牌了,好给这段美丽的姻缘增色。他想让妻子知道,四年之前那次惊世骇俗的失误,只是上帝的假借之手,来成就他们的尘世之缘。正是动机太强烈了,才使得埃蒙斯失去了准星。
在自然和宿命面前,人是强大的,更是渺小的。因为懂得,所以慈悲。所有的射击手都跑来安慰这个无冕之王。全世界的媒体都关注安慰埃蒙斯,对他唏嘘不已。马修失去了金牌,但也仅仅是失去了一块金牌而已。但我们国家级的媒体怎么报道?我们报道的标题是《埃蒙斯是中国的吉祥物》。幸灾乐祸,小人得志。那一刻,我不由得感到深深的悲哀和耻辱。中国人真是一个不会欣赏悲剧的民族。成者英雄败者贼。想想看吧,中国那些银牌得主的落寞,他们的名字能被几个人记住?银牌就是失败,失败就是给国家丢脸。
而在西方,悲剧历来被认为是戏剧中的冠冕,悲剧英雄,也是英雄。也许,真正的奥林匹克的精神魅力就在于此。人永远不屈服于命运,为了梦想和爱,我们选择流汗和飞翔。天空没有翅膀的痕迹,但我已经飞过。
作文十:《有感于《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散文欣赏]》1100字
“只要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变成美好的明天……”相信百分之九十几的中国人都会唱这首歌,是的,在这个地球上,爱是无处不在的,只是爱的方式不同而已,但也有恨,纵观历史,爱恨情仇的故事还少吗?不,爱的问题最终将我们引向恨的难题,我们要解决这个难题,就要我们学会怎样去表达爱。个人的看发是不一样的,但我认为,爱的最高境界就是尊重生命。
看完了余虹的《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33”和“32”为什么我们就选择“32”而美国人就选择“33”呢?是距离产生的区别还是我们的文化传统不一样?还是别的原因呢?其实不然。爱是无分过界的,区别在于我们会不会表达爱,怎样献出爱。
中国人是爱憎分明的,这是先贤圣人遗传下来的,在中国人的思想里已是根深谛固了,想改变并不容易。在我们看来,赵承熙是可恶的,他不值得我们为他祭祀,他是该死,因为他开枪结束了32条鲜活的生命,破坏了32个幸福的家庭。甚至还有人会说:“他自己去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人家为他陪葬啊,他不懂尊重别人的生命。”我不禁想:反问一下,既然说他不懂得尊重生命,那你不为他点蜡烛,就连一个已经没有生命的人都还不肯给他死后的尊重,你说你是尊重生命吗?其实,我们都知道,没有什么比生命更重要了,那为什么我们就不可以尊重他呢?虽然他很可恨,但是他也不想的,他是出于正义被恨所包围了,试问谁没有冲动的时候啊?当思想完全被恨占据之后,我们就会失去了理智,控制不了自己做了错事。他就因为这样杀了32个人,最后自己也自杀了。他也是一个生命,为什么我们就不能像美国人一样尊重他呢?就是因为他杀了人吗?其实,我们静下来,细细想想,这世间最重的莫过于一颗无私的心。“心底无私天地宽”,无私是纯洁的,能化解委屈冰冻的心灵,能化解我们心中的怨恨情仇,让整个世界充满暖融融的爱意。所以,有什么不可以化解的呢?
《有一种爱我们还很陌生》,这是我们中国人的思想,是我们需要改变的一种思想,爱有很多种,我们要熟悉这种爱,让那陌生的爱进入我们的灵魂,成为中断爱恨情仇轮回的力量。
爱,是暗夜里的烛光,是荒原上的星火,是人世间最美丽的自然。我们可能会因穷困而窘迫,却会因爱而坚强;可能会有命运的打击而哭泣,却会因爱而充满希望,可能会因恨而孤独终身,却会因爱而快乐一生。记住赵承熙他们,是对逝者生命的尊重,对生者的教训。我们不因恨而忽略他,不因恨而不尊重他。生命只有一次,我们不可以无视它的存在,更没有理由不去珍惜,虽然他伤害了他人,但是我们也要尊重他,因为他也是生命。尊重生命会彰显一个国家的厚重和强大,可以完美地体现一个人生存的价值。爱,点燃了我们心灵的圣火,所以,我坚信,有爱流过的心是温暖的,有爱尊重的生命永远是美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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