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文一:《红楼梦之薛宝钗》5100字
红楼遗梦之?薛宝钗
我喜欢读《红楼梦》。更喜欢宝钗?的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虽然有时候?很世故,即很会做人?和处世。但即使到今?天,她也是我想?要成为的女?强人。
薛宝钗出身?于“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豪富皇商?家庭。她早年丧父?,其母乃金陵?王家的贵族?干金,外公曾主管?皇家外事贸?易,舅舅王子腾?系九省统制?,姨父贾政乃?皇亲国舅,哥哥薛
。作为商人,自有注重实?利的市侩习?气;作为贵族,则必然蟠则?是个沉迷酒?色的经商恶?少
崇奉?封建礼教。
薛宝钗自幼?生活在如此?皇商家庭,正如《红楼梦》第四回所写?:在这个家庭?中,她当时自然?极易看到那?些为市民商?贾所喜读的?《西厢记》、《元人百种》等书籍,但被家长发?现后,就“打的打,骂的骂,烧的烧”,只令“拣那些正经?书看”,从此宝钗就?被严格地按?封建伦理观?念进行管教?,以致使她变?成一个循规?蹈矩的封建?礼法的虔诚?信徒。这正是一种?由典型的封?建家庭所培?养的典型的?封建淑女形?象。宝钗识得湘?云不识的那?个“棔”字,懂得宝玉不?懂的《山门》一出的“词藻排场”是好的,还念出其中?一支《寄生草》,使宝玉听了?“拍膝摇头”,赞她“无书不知”。 (二十二回)宝玉和黛玉?谈禅时,她还比出五?祖弘忍传六?祖慧能的佛?典,念出其中两?谒,使宝玉觉得?她“知觉在先”。(同上)论见解,她也不同凡?响,那番论画大?观园的“纸的地步远?近,该多该少,分主分宾;该添的要添?;该藏该减的?要藏要减”(四十二回)的谈话,道出了生活?真实和艺术?真实之间的?辩证关系,斥为“粉饰太平的?宏论”,是不切实际?的。在论诗时,她认为“只要立意清?新,措词就不俗?”(三十七回),主
只要善翻古?人之意,若要随人脚?踪走去,纵使字句精?工,已落第二义?”;张“做诗不论何?题,
她还赞扬王?安石和欧阳?永叔的《咏昭君诗》是“各出己见不?与人同”(六十四回)。这些艺术见?解,有着尚清新?、主独创,反对形式主?义和公式主?义的意味,列入“句句不离孔?孟之道”,也是没有根?据的。
马克思主义?认为,在阶级社会?中,统治阶级的?思想就是全?社会的正统?思想。在封建社会?中,封建阶级的?思想意识不?仅支配着贾?政、王夫人和薛?姨妈等封建?家长们,而且像薛宝?钗,甚至于袭人?等这些奴蝉?,无形中也都?会受到封建?思想的统治?和支配,这是完全合?乎当时社会?实际的。
她在《咏白海棠诗?》中写道:胭脂洗出秋?阶影,冰雪招来露?砌魂。淡极始知花?更艳,愁多焉得玉?无痕。(三十七回)在这里,她抒写出了?一种追求淡?雅、静穆的情怀?和憧憬那“淡”和“艳”相统一的意?境。在《柳絮词》中,她写道:万缕千丝终?不改,任它随聚随?分。韶华休笑木?无根;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七十回)这也反映出?她在追求一?种自然、均衡、和谐的境界?。同时,也表现出一?种“偏要把他说?好了,才不落套”——尚新颖、贵独创的艺?术i张。“众人拍案叫?绝,都说:‘果然翻得好?!’”(同上)其中“送我上青云?”一语,一向作为热?中名利,一心向上爬?的铁证。殊不知“青云”一词,古人诗文中?往往指的“高空”或“清高”的意思。如司马相如?的《子虚赋》里的:交错纠纷,上干青云。李白的《送韩准、袭政、孔巢父还山?诗》:猎客张兔置?,不能挂龙虎?。所以青云人?,高歌在岩户?。均是如此。传说中神仙?来自高空,品格清高,故“青云”还有被引伸?作“仙家”解。所以,太平闲人也?在这词后评?道:青云应仍作?仙家言,则与宝玉出?家更相照应?。
在协助探春?理家中,薛宝钗还能?想到那些园?中的妈妈们?,说她们“照料门户,起早睡晚,大雨大雪,姑娘们出入?,抬轿子、拉冰床”,干一应“粗重活计”,主张分利益?时不问有余?无余,都要拿出若?干吊钱来散?与她们。在那些贵族?小姐的心目?中,居然还能想?到“一年辛苦到?头的妈妈们?”,也算是少有?的。
至于一直被?论者诟病的?“扑蝶”事件,就事论事:她当时的主?要目的是“避嫌”,而不是“嫁祸”。王希廉也评?为:“善于避嫌,是宝钗一生?得力处”。?她的《咏螃蟹诗》,说是“骂版逆者的?横冲直撞,将不得好死?”?,更是牵强附?会的歪曲。宝钗诗的意?旨是“小题原要离?些大意思”。她讽刺的“世人”当是那“不知耕织买?卖”把书“遭蹋”了如贾珍、贾赦之类人?物,宝玉才说:“骂的痛快”,根本不是骂?宝玉、黛玉一类人?的。
还有,她暗中每每?“体贴救济”那寄人篱下?的邢岫烟;照应那父母?双亡,依哥嫂度口?,
带她进园子?,学会了做“做活做到三?更天”的史湘云;庇护那“平生遭际实?堪伤”的香菱,
诗?,参加了诗社?。连那人人践?踏、个个歧视的?赵姨娘、贾环,她也一视同?仁,赠土仪时给?予同样的一?份。说这全是为?了争取当“宝二奶奶”的选票,也未免是诛?心之沦。
当然,我们还要看?到:正是这个“无书不读”的宝姑娘,开口是“女子无才便?是德”,狂热地宣传?着那令人厌?恶的男尊女?卑的信条;她虽然自己?谈诗论画,作诗填词,却认为:读书、写字、做诗等项“原不是你我?分内的事”;甚至也不是?“男人分内之?事”。正是这个宝?姑娘读遍了?《西厢记》、《昆琶》、《元人百种》,妹妹宝琴做?了两首无伤?大雅的《梅花观怀古?》、《蒲东寺怀古?》,她都不许;她谈禅说玄?,佛典道书,无不涉猎,又高叫这些?“道书机锋”,“最能移性”,反对别人去?看;她在协助探?春理家中,看得透、拿得稳,够上一个“识”字,处处“小惠全大体?”,又时时宣传?那孔孟程朱?之道,生怕探春的?改革越出了?封建规范的?雷池一步;她那么温情?脉脉,而对金钏儿?的惨死,却丝毫无动?于衷,还说她是“在井边玩,失了脚,掉下去的”,“不过是个胡?涂人,也不为可惜?”,曲意替凶手?工夫人开脱?罪责;对尤三姐未?婚夫柳湘莲?出家的不幸?消息,她“并不在意”,还说是“前生注定的?”。(六十七回)这又是多么?冷酷无情。
这样,薛宝钗的思?想性格也就?显出了如此?的一种特色?:那就是封建?礼法观念、贵族阶级的?优越感和自?尊心,腐蚀了她那?“灵气所钟”的天性,染污了她那?“淘气”的“够人缠”的天真、纯洁的灵魂?。从而在她看?来,合“法”都是合“理”的;现有的一切?封建礼法和?现存制度秩?序,都是天经地?义地理当如?此,不叮怀疑,也不可改变?的。维护出身贵?族家庭的“主子姑娘”的身分,就成了她生?命中头等大?事、主要目标。这样,我们就可以?理解:薛宝钗的温?情脉脉和她?的冷酷无情?,也扰显出了?鲜明的阶级?特征。
唯其如此,才能称“大贤大德”,才能“全大局”,才能在封建?主义者心目?中显出她的?思想“好”、风格“高”。假若真如论?者所说那样?:这个宝姑娘?处处以陷害?黛玉,夺取“宝二奶奶的?宝座”为目标,整天哪哪喳?喳,如赵姨娘一?般地只知争?风夺嫡,也就不成为?“大贤大德”的“贤宝卿”,不成为“温柔敦厚”的“淑女”形象。
从这个角度?上来观察,可以说对什?么是“淑女”的问题,《红楼梦》用艺术形象?作了生动的?回答:“就象宝钗这?样!”薛宝钗这个?如生活本来?面目一样丰?富多采的典?型形象,就为我们提?供了最好的?历史认识意?义和美学欣?赏价值。
值得注意的?是:薛宝钗典型?形象还不仅?仅局限在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的标准?“淑女”形象的意义?上而。在那尔诈我?虞、明争暗斗,个个象乌眼?鸡的大观园?里,这个宝姑娘?,总是“罕言寡语,装愚守拙”,不管什么都?是“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处处表现得?“行为豁达,随份从时”,总是抱着一?种可介入又?不介入的态?度。她是薛府贵?族小姐,又是王夫人?的姨侄女,并得着贾母?的宠爱,占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她对大观园?中一切,有过问、干涉的权利?,也有这个能?力。比方说,她就洞悉园?中种种机密?、层层内幕。在“玫瑰露”和“获菩霜”被窃事件发?生时,她就深知“其中还有几?件比这件大?的”,“若以后叨登?不出来,是大家的造?化,若叨登出来?,不知里头连?累多少人呢?!” (六十七回)并悄悄告诉?
了平儿,让她心中有?数,免得一旦事?发,会牵连好人?。在“抄捡大观园?”,闹得鸡飞狗?跳、乌烟瘴气时?,她借口妈妈?“身体不好”悄悄搬了出?去,并且早就把?通园中的小?角门关闭起?来,置身于一切?风波之外。在有关“金玉姻缘”的纠葛中,在那耳鬓厮?磨、坐卧不避的?特定环境里?,她对宝玉也?不是没有丝?毫的爱情的?跳动,但在这个有?关终身问题?上,她也是洛守?封建道德信?条,把自己的“人欲之私”,纳入那个封?建“天理”的框框,服从封建阶?级的最高利?益,把真实感情?压制着,不让它透露?出来。如妈妈向王?夫人提到“金锁是个
等日后有玉?的方可结为?婚姻”,就“总远着宝玉?”;见元妃所赐?的东西,独她的和?尚给的,
和宝?玉一样,“心里越发没?意思起来”(二十八回);黛玉因她的?插入,和宝玉发生?多次口角,甚至当面对?她冷嘲热讽?,她也装着没?有看见,一味“浑然不觉”(同上)。这说明她是?严守着那个?“主子姑娘”的身份,把封建礼教?的信条放在?第一位,个人的私欲?放在第二位?的。唯其如此,她才能较王?熙凤辈站得?高、看得远、拿得稳,才‘能“全大局”。
令人惊异的?是:这个宝姑娘?在待人接物?方面,达到一个达?到一个如此?的超脱大度?:即对一切抱?着一种不介?入而又可介?入的态度。——可介入,保持着一种?弯弓欲发的?有利形势;可介入而又?不介入,又造成一种?与世无争、与人无争的?假象。“夫唯作不争?,故天下莫能?争”。在她参与的?一切场合里?,她都严格地?掌握了这样?的原则和分?一寸。脂评说她的?待人是“不疏不亲,不远不近”,“可厌之人亦?未见冷淡之?态现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蜜?之情形诸声?色。”所以,在那明争暗?斗、风波迭起的?大观园里,她就显得八?面玲珑、进退裕如,获得了上自?贾母、王夫人,下至丫环、老妈妈们的?一致称颂。
如果说:《红楼梦》是一部伟大?的百科全书?,反映了十八?世纪中叶的?中国封建社?会生活全貌?的话,那么,其中的薛宝?钗,就象浓缩铀?一样集中地?概括了那个?时代的思想?特征和道德?风貌——封建士大夫?阶级的美学?理想。
这样,我们也就找?到了《红楼梦》里的薛宝钗?形象造成历?来纷争的根?本原因:着眼“于正面的.看到她那高?度的文化教?养,温柔敦厚、典雅大方的?风度,乃至藏而未?露的经世之?才”,她已不是单?纯的温婉多?才的封建“淑女”,或一心“争夺宝二奶?奶的宝座”的赵姨娘型?的“泼妇”,乃至什么“和贾政一样?”的“大观园里的?女儒”;她就如中国?灿烂的封建?文化本身一?样,反映出那丰?富多采、复杂错综的?全般丰满性?。这样,一味赞赏,无限倾倒,形成所谓“拥薛派”。反之,着眼于反面?的则看到那?象封建主义?本身一样的?虚伪,和那念念不?忘宣传封建?道德的酸腐?气息,以及那冷漠?而又城府森?严到诡谲程?度的性格,及其在宝黛?爱情悲剧中?所处的尬尴?地位,就非常憎恶?、极力排斥,站到她的对?立面,形成所谓“拥林派”。
因此,我们可以说?:接近于稿本?的脂本,体现了以曹?雪芹为代表?的一一包括?“石兄”、“脂砚”一类作者的?原来观点。所以,自四十回以?后,作品里显出?钗黛矛盾趋?于缓和一一?有以黛玉先?死,宝钗后嫁的?“让路”方式避开钗?、黛冲突的迹?象。这就保存了?薛宝钗形象?的原有面目?的全般丰满?性,显出了作为?那个时代的?美学理想的?体现者的深?远意义。可是,今本系统,经过程伟元?高鹗为代表?的一类续作?者的修补和?增改,续出了“移花接木”一一黛死钗?嫁,并置于同日?同时的悲剧?结局,突出了宝黛?爱清悲剧冲?突的主题。这有它独创?意义,对完成《红楼梦》这部伟大的?作品做出了?杰出的贡献?。不过,由于今本中?写出了她是?个事实上的?宝黛爱情的?破坏者,因而,也就破坏了?这个典型形?象的原有面?目的全般丰?满性,使其显得简?单化脸谱化?了。自然,这也就更易?于招致读者?的厌恶和僧?恨。
由此可知,所谓“左黛”而“右钗”,或“右黛”而“左钗”的观点,正是由此而?造成的。我们如果不?弄清脂木和?今本之间的?差异而造成?的艺术效果?的不同,就会陷入“以其所是,非其所非”的无原则的?纠纷中去。当时的宝钗?应该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女,将阴险等字?眼加在一个?女孩子的身?上,我觉得这些?人才最不讲?人情了。
作文二:《红楼梦论薛宝钗》26800字
红楼梦论薛宝钗
弁言
伟大的文学作品往往与长久而激烈的争议相伴。在西方文学史上,《哈姆雷特》中的一句“生存还是毁灭”(To be or not to be),就让无数评论家们争论了几百年。反观中国文学史,有一个人物形象的出现,其所引发的争鸣和辩论之多、之巨,也完全可以与莎翁的这句名言比肩。这个曾经让人们激烈相争的文学形象,就是《红楼梦》中的薛宝钗。
应该说,自《红楼梦》诞生以来,薛宝钗这个人物形象的存在就极大地牵动着各色评论家的神经。一方面是关于薛宝钗与林黛玉这两个女主角的高下、优劣之争,总也争论不完。在《红楼梦》产生一百多年以后的晚清,两个本是好友的人——作为拥林派的邹弢与作为拥钗派的许伯谦,甚至可以为此争论到“一言不合,遂相龃龉,几挥老拳”,以至于“誓不共谈红楼”的程度(见邹弢《三借庐笔谈》)。另一方面是关于薛宝钗自身的评价,也呈现出高度两极化的特点:有人对她敬爱有加,也有人对她恨之入骨。有人认为薛宝钗是“中国女性的一切美德”的化身,代表了“绅士阶级的女性道德”(见李辰冬《红楼梦研究》),也有人认为薛宝钗是所谓的“郑庄、操、莽大奸雄化身”,一举一动都含有不告人的阴谋(见张新之《妙复轩评石头记》)。有人大骂宝钗“好象极好极忠厚的人,仔细想来却是恶极残极”(见哈斯宝《新译红楼
梦》),有人却盛赞宝钗说:“写黛玉戈戈小器,必带叙宝钗落落大方;写宝钗事事宽厚,必带叙黛玉处处猜忌”、“宝钗规劝黛玉是极爱黛玉,所论亦极正大光明,并宝玉亦隐隐在内”(见王希廉《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观点针锋相对,结论也自然南辕北辙。
翻遍中国所有的文学评点,没有一个人物形象能像薛宝钗这样,同时在爱与恨、敬与憎两个方向上都激起评论者最强烈的主观情绪,也没有一个人物形象能像薛宝钗这样,在评论界同时获得如此天悬地隔、誓不两立的相反评价。以往评《水浒》的有宋江之争,评《金瓶梅》的有吴月娘之争。但这些争论的参与者几乎没有一个带有红学界的钗、黛之争那样强烈的主观情绪。《红楼梦》中的林黛玉也曾经让大批的拥林派读者迷得神魂颠倒、如痴如醉,使他们不惜用最优美、最神情的语言来赞颂林黛玉。可在红学界,拥钗派读者对林黛玉的批评和批判却一直是处于理性范围之内的。还从未有拥钗派评红家像拥林派评者对宝钗所做的那样,当真认为林黛玉是“恶极残极”、“操、莽大奸雄化身”。哪怕是对林黛玉的自私和心机批判最力的人,也不曾把林黛玉当作那种大奸大恶的典型。惟有拥林派读者在评价宝钗时,会使用到如此荒诞、如此极端的语言。也就是说,中国文学史上,惟有薛宝钗这么一个形象,是可以同时让一部分读者爱到极端,另一部分读者恨到极端的~
实际上,这种现象本身就说明了中国古代文化画廊中,内涵最深刻、
也最有艺术价值的人物形象,不是林黛玉,也不是王熙凤,而是非薛宝钗莫属~正因其艺术价值的丰厚,所以任何单一视角的解读,都难免会有盲人摸象式的困境。正因为其内涵的深刻,才能最大限度地调动其读者的主观情绪。只是可惜以往的争论激烈是激烈,所讨论的内容却未必抓住了要害。那些贬钗者的种种论点、论据,自然都难逃捕风捉影,甚至栽赃陷害之嫌。而那些赞钗者由于他们并没有接触过脂评本原著,对宝钗的赞颂也未必都说到了关键点上。一时间,关于宝钗的争论皆流于表面,并没有人能够仔细对照原著,找到褒贬背后的深层次的真相,找到真正符合这一人物客观实际的评价。
到了1949年以后,尤其是1954年红学大批判以后,对于宝钗形象的深层次探讨,就更显得机会渺茫了。这时候,由于政治势力的介入,红学界急速地显现出了一种捧林诬钗“一边倒”的形势——林黛玉被冠以“反封建”、“反礼教”、“反对经济仕途”、“叛逆者”等多重光环,受到无限制地吹捧和拔高。薛宝钗却被人为地戴上“封建卫道士”、“野心家”、“阴谋家”、“世故圆滑”、“内心冷酷”等高帽,受到一波又一波的攻击和批判。从历史的角度看,这一时期形形色色的贬钗论调,大体上亦不过是此前种种拥林派观点的翻版,只是又被抹上了一层仿佛凛然不可侵犯的政治油彩而已。但正是这种政治油彩使此类捧林诬钗的观点,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都处于无人质疑,也无人敢质疑的状态,以至于经过了五六十年以后,渐渐形成了一种传统的、习惯性的红楼思维定势:人们一提到林黛玉就会与“反封建”等概念挂钩,一提
到薛宝钗就会与“封建卫道士”等概念挂钩。笔者将这种红楼思维定势统称为“以拥林派观点为核心的传统红学”,简称“传统红学”。坦率地说,当前的官方红学会就是这种传统红学的鼓吹者和守卫者。而事实上,就一个整体而言,他们几十年来也确实是一直停留在这种状态当中。
然而,意识形态的喧嚣并不能代替或改变原著中的客观描写。一个人物形象究竟如何,归根结底,并不取决于读者有什么样的评论,而是取决于作者对其进行了怎样的刻划。接受美学永远也代替不了文本研究。如果强行以政治批判取代文本分析,那免不了走入郢书燕说的境地,甚至发展到荒腔走板、信口开河的地步。而事实上,当我们将传统红学的种种观念与原著原文进行认真对照时,就不难发现这种荒腔走板与信口开河简直比比皆是。譬如,传统红学将宝钗当作“曹雪芹所批判的反面人物”(见王朝闻《论凤姐》),加以攻击、否定。可曹雪芹自己却给予宝钗极高的评价——曹雪芹心目中“艳冠群芳”的“群芳之冠”,既不是林黛玉,也不是史湘云,而是薛宝钗~不仅如此,作者还赋予了这位“群芳之冠”以“随意命人,不拘诗词雅谑”的圣德(见第63回)。众所周知,曹雪芹是热爱女儿们的,是歌颂大观园群芳的。若宝钗当真是他“批判”的对象,他岂能将群芳冠首的位置安排给一个“反面人物”,单是这一点,就显示了作者与后世读者截然不同的爱憎倾向~再具体而言,传统红学认定薛宝钗是“封建淑女”,认为她的为人处世俱是遵照所谓的“封建礼教”,尤其是程朱理学而行。但
在《红楼梦》中,骂世最狠、批判现实最为犀利的,恰恰就是宝钗的一首《螃蟹咏》。其中的一句“眼前道路无经纬,皮里春秋空黑黄”,刺贪讥俗,连贾宝玉读了,也不禁为之高呼:“写得痛快~我的诗也该烧了。”而这一节对应的回目即叫做“薛蘅芜讽和螃蟹咏”。也不仅仅是一首《螃蟹咏》,第32回,宝钗针对贾雨村之流的投机钻营,也发出过尖锐的讽刺:“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到了第42回,宝钗干脆对所有混迹官场的男人都予以了彻底的否定:“男人们读书明理,辅国治民,这便好了。只是如今并不听见有这样的人,读了书倒更坏了。这是书误了他,可惜他也把书遭塌了,所以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按“封建淑女”一说,所谓的“封建礼教”是否准许女子如此放肆地议论时政呢,程朱理学又是否会欣赏如此愤世嫉俗的女子呢,传统红学喜欢把宝钗说成是“世故圆滑”之人,认为她始终在讨好、迎合家长,野心勃勃地要夺取“宝二奶奶”的位置。可事实又如何呢,在原著中,宝钗恰恰以自己的个性得罪了贾母、贾政这样的家长。比如,小说第22回,宝钗就曾一首《更香谜》,引得贾政大为扫兴。一句“焦首朝朝还暮暮,煎心日日复年年”,就给贾政造成了“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的印象。第40回,在贾母携刘姥姥参观大观园的时候,宝钗蘅芜苑那“雪洞”一般朴素的室内布置,又引起了贾母的大为不满,以为是亲戚面前很扫了她的面子。于是,弄得贾母对宝钗使出了清一色的负面评价:一则曰“使不得”,二则曰“不象”,三则曰“忌讳”,四则曰“不要很离了格儿”,五则曰“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
圈去了”。谁都知道贾宝玉的婚姻决定权,是掌握在贾母、贾政、王夫人这些家长手里的。若是一心要夺婚之人,又岂有可能如此轻易地得罪这些家长,世界上能有如此蠢笨的“野心家”、“阴谋家”么,不知是书中的宝钗太“蠢”或者写书的曹雪芹太“蠢”,还是这些传统的红学观点本身即愚不可言,传统红学以金钏之死、柳湘莲出走等事为据,指责宝钗“内心冷酷”。但书中的宝钗却助湘云(第37、38回)、慰黛玉(第42、45回)、援岫烟(第57回)、护香菱(第80回),哪一件是“内心冷酷”之人所能为者,如果以金钏、尤三之死责宝钗“内心冷酷”,那么,晴雯死后,林黛玉不仅没有半点悲伤,反而兴奋得“满面含笑”,又该如何评价,依同样的标准,林黛玉又是不是“暴虐残忍”,传统红学就滴翠亭一事攻击宝钗“嫁祸于黛玉”,却说不出林黛玉究竟遭了哪一点“祸”,而且,把这种说法放到原文中宝钗的一句心理活动——所谓“这件事算遮过去了,不知他二人是怎样”面前,更免不了会碰得头破血流:很显然,宝钗并不知道小红事后是单怀疑林黛玉听见了,还是怀疑钗、黛二人都听见了,但她依然认为这事算过去了,不会有任何不良后果。如果按照传统红学的说法,宝钗是“明知有此嫌疑会导致小红报复或者其它不好的结果,而故意把嫌疑推给黛玉”,那么,宝钗尚且不能保证自己的嫌疑已经洗干净了,还如何个“推”法,照此逻辑,小红不照样可能会去报复她么,在不知小红怎样想的情况下,她怎么能保证小红不把矛头对准她,为什么她在此事之后没有采取任何后续行动,以确保小红只针对林黛玉而不针对她,或者为确保自身安全干脆将小红除掉,世界上能有如此不顾自身安危的“嫁
祸于人”么,显而易见,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宝钗当时只是要避免把小红逼急,以至于“人急造反,狗急跳墙”而已,根本就不认为小红在事后、冷静下来以后还能制造出怎样的祸患来~所谓的“嫁祸”,不仅在书中描写的事实层面上不存在,就是在当事人的主观意识中也没有半点踪影~传统红学常常将《终身误》中所谓“都道是金玉良姻,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断章取义地选出来,作为宝玉“只爱黛玉,不爱宝钗”的“铁证”。可曹雪芹却在甲戌本第8回标题诗——《金玉姻缘赞》中告诫读者,宝玉、宝钗的婚姻很具有淳厚浓香的爱情风韵,并且还要那些宣称宝钗、宝玉之间没有感情的拥林派读者闭嘴莫言:“古鼎新烹凤髓香,那堪翠斝贮琼浆,莫言绮縠无风韵,试看金娃对玉郎~”由此反过来看,当初贾宝玉一度认真的“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不正是他在抉择终身大事上的一误么,既然是“终身误”,当然不能指望他会永远误下去,永远“空对着”宝钗而“只念”黛玉,而必然会转到“金娃”、“玉郎”的那“古鼎新烹凤髓香”一般浓烈的爱情风韵之上~正如脂砚斋所说:“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至颦儿于宝玉似近之至矣,却远之至也”、“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甚至,对于原著中钗黛和好,宝钗以德饱怨,黛玉因之被感动得心服口服的内容,也不能坦然面对,乃不惜编造出诸如宝钗在燕窝里“下毒”之类的耸人听闻的奇谈。但曹雪芹却仿佛是有意同这些后世的拥林派论者作对,偏偏在回目上大书:“蘅芜君兰言解疑癖”(第
42回)、“金兰契互剖金兰语”(第45回)。《易传》上有曰:“二人同心,其利断金;同心之言,其臭(通?嗅?字)如兰”。是谓之“兰言”和“金兰契”。假设宝钗是什么口蜜腹剑之徒,曹雪芹能把她安慰黛玉的话称为“兰言”么,能把她与黛玉的友谊称为“金兰契”么,还有什么金锁“伪造”论、什么宝钗欲进宫做皇妃论,如此等等,不一而足,也都不过是诸如此类的不值一驳的谎话。
固然,薛宝钗不过是一个虚构的文学形象,她不可能从纸上走出来为自己辩诬。但任何一个肯于认真解读原著原文的读者,都不可能从心底里相信传统红学的这些观点与曹雪芹的意志是一回事。也正因为如此,自二十世纪八十年代政治环境稍显宽松以来,就不断有学者撰文对原来这些观点进行批驳和反思,为宝钗“翻案”。不过,在笔者看来,这些“翻案”文章,大多是就事论事,仅仅是对一些孤立的案例进行了反思,而且破多立少,不曾彻底抛开传统红学的影响,重新建立符合原著实际的理论体系,因而在深度与系统性两方面都没有达到以往的政治红学分庭抗礼的程度。因此,笔者不揣冒昧,特撰此《论宝钗》一书,对《红楼梦》诞生二百多年以来有关宝钗形象的种种流行误读,进行系统性地清算,并依照曹雪芹原著的本来面目,从多个方面、多个角度,重新阐释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的思想立场、性格特质、人际关系、处世态度、情感脉络和精神归宿,以及这一人物形象在中国文学史上的美学价值,以期在以拥林派观点为核心的传统红学倒塌之际,重建我们的宝钗观、红楼观、文学观、宗教观。当然,《红楼梦》
是一部网状结构的复杂小说,它本身就是一座迷宫。对其中的任何一个人物进行分析和探讨,都必然大量地牵涉到书中为数众多的其他人物。因此,笔者的这部《论宝钗》,又不可能仅仅是分析、讨论薛宝钗这么一个人物形象。而是要以分析、讨论薛宝钗形象为基点,横着、纵着不断地延伸开去,直指整部《红楼梦》的主题思想、篇章结构、人物臧否等等。故此,《论宝钗》亦是《论红楼》,是自红学史发端以来,第一部以薛宝钗为中心切入点,照观《红楼梦》全书的评红论著~
在正式开始讨论之前,有几个问题是不能不预先加以说明的。为避免日后夹缠不清,笔者特将有关说明罗列如下:
第一、本书以探究曹雪芹的创作意图和《红楼梦》本身的文本事实为目的。立论与论证仅以原著原文为据,而不受那些在后世读者中普遍流行的观念、印象,尤其是意识形态的束缚和左右。自民元鼎革以来,世人就习惯于拿各种各样的意识形态,特别是政治思想去强套《红楼梦》。辛亥之后盛行反清思想和民族主义,论者遂以《红楼梦》为“吊明之亡,揭清之失”的民族主义大作。1949年以后,尤其是1954年红学大批判以后,马列主义红学一统江山,“反封建”、“阶级斗争”、“路线斗争”成为红学界的惯用语。1978年以后,中国的国门重新打开,西方的文学理论纷纷被介绍进来。这一时期又有人用弗洛依德的精神分析法,荣格、弗莱的集体无意识及原型批评,还有维尔曼的比较文学理论、西蒙?波伏娃的女权主义,甚至希波克拉底的四体液学说来
解读《红楼梦》。但笔者以为,这些思想和意识形态要么产生于《红楼梦》诞生之后,要么其传入中国是在《红楼梦》诞生之后。作为小说作者的曹雪芹没有也不可能受这些理论的影响,并且有意识地把它写到自己的书中。《红楼梦》产生的时代,有那个时代的思想意识——儒、释、道等等,曹雪芹也有他自己个性鲜明的人生体验和感悟,比如“好”、“了”、“情”、“悟”等等。如果抛开作者所处的时代及他本人的个性,采用与其并不相干的意识形态去强套他的作品,那只能是削足适履,得不偿失。以所谓的“反封建”一说为例,像“封建社会”、“封建礼教”、“封建势力”等词汇,早已融入了许多红学家的下意识当中。可在曹雪芹的时代,乃至前后长达一两千年的古汉语里,“封建”二字指的是先秦的一种政治制度,明、清根本不是什么“封建社会”,反而是封建制度已被废除了近两千年的皇权帝国。按,积土为“封”,立国为“建”。商、周时期的天子,将王畿之外的土地分给诸侯建国,诸侯又如法将境内的非直辖土地分给大夫立家,是为封建制度~从先秦到民国,中国人所说的“封建”一直是指这种政治制度。《诗?商颂?殷武》有曰:“命于下国,封建厥福。”《左传?僖公二十四年》:“昔周公吊二叔之不咸,故封建亲戚,以蕃屏周 。”唐?柳宗元《封建论》:“彼封建者,更古圣王 尧 、舜 、禹 、汤 、文 、武而莫能去之。”清?严复 《论中国教化之退》:“秦并天下,更古制,更井田而为阡陌,废封建而置郡县,黜儒术而任名法。”这些地方的“封建”,指的都是秦、汉之前的封邦建国。西欧历史上,在中世纪也一度实行过类似于中国先秦的分封制度。在英语中被称为feudalism。由于feudalism发音跟汉
语的“封建”有一点相似,西欧的分封制跟中国的先秦封建也有近似的地方。所以,中国史学界即以“封建”二字来翻译feudalism。但这仅仅是翻译上的一种取巧而已。西欧的分封制跟中国的先秦封建不仅不同时,而且发展方向也相反:西欧的分封制是由罗马帝国、法兰克帝国裂解而来,中国却以秦、汉帝国终结了先秦的封建制。等到了马列主义传入中国以后,以郭沫若为代表的一些左派学者为了说明他们的理论“放之四海而皆准”,不惜用马克思对西欧历史的五阶段划分强套中国历史。由于在西欧是“奴隶社会”在前,“封建社会”在后,这些学者就一定要中国历史也按照从“奴隶社会”到“封建社会”的次序来发展。故不惜把实行封建制的商、周叫做“奴隶社会”,反把废除了封建制以后的秦汉到明清的皇权社会叫做“封建社会”。以至于造成所谓“封建社会不封建,帝国主义非帝国”的奇特景观。这种名、实错位发生于二十世纪,那时曹雪芹已去世二百年了。他怎么可能知道后世的人会把他所生活的皇权帝国叫做“封建社会”呢,他连对“封建”这个概念的认识都与后来的红学会不同,又怎么可能按照后人的要求去“反封建”呢,如果真有时间隧道的话,把这些口口声声“反封建”的人送到曹雪芹面前又会怎样呢,可以想象,曹雪芹一定会告诉他们:林黛玉不曾反封建,真正反封建的是秦始皇。这正是:“曹公原非向日葵,焉能跟唱东方红,”——用关公战秦琼式的分析方法,自然永远也得不出符合作者本意和作品本来面目的结论~
第二、本书所称的“原著原文”特指脂评本的前八十回及其后三十回佚
稿,包括小说正文和脂批两部分。这是本书在分析薛宝钗以及《红楼梦》中其他人物形象时的全部取证范围。其中,脂评本的后三十回佚稿虽然现在已无法直接看到,但所幸的是前八十回正文及脂批中依然有不少地方对八十回以后的内容进行了提示。这就使我们对曹雪芹所撰一百一十回原著的全貌,仍然可以有一个大致的了解。鉴于目前市面上通行的是由程伟元、高鹗编撰的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一般读者所熟悉的也是这种程高本,这里需要特别说明的是:程高本的一百二十回全部不在本书所称的“原著原文”范围之内。原因有二:一、高鹗已在程高本的最后一回中承认后四十回是原著之外的续作。众所周知,《红楼梦》第1回就讲诉了空空道人与顽石的神话故事。顽石将其“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刻印在身上。空空道人将这段故事“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于是就有了《石头记》一书。这个情节,无论是脂评本的第1回,还是程高本的第1回,都是基本一致的。但程高本的第120回却提出了另一种说法:空空道人是前后两次来到顽石这里。上一次,也就是第1回所说的那一次,他抄录的是一个不完整的、没有结局的故事,“未见返本还原”,所以不曾“闻世传奇”。直到这一次,他发现顽石又在原来的文字后面又生成了新的文字,才把故事的结局讲完:“又历叙了多少收缘结果的话头”、“不知何时复有此一佳话”。于是,索性“再抄录一番,寻个世上清闲无事的人,托他传遍”。按常理,作者在全书的开头部分已经讲明了顽石将其入世一生的故事刻印在身上,并让空空道人“从头至尾”抄去“问世传奇”
了。所传的就应该是一个首尾完整的故事,并没有任何不完整可言。可为何程高本的第120回偏偏要说原来抄的故事不完整、没结尾,一定要顽石再生成一组文字,并让空空道人再抄一次呢,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由顽石再次生成的一组文字即是续书。高鹗虽然基于出书卖钱的目的,不便于公开享有后四十回的著作权,但他并不甘心自己的文才被埋没。他在用这种办法提醒读者:曹雪芹的原著传世的只有前八十回,而现在的后四十回是他的续作,是原来的传奇之外的“复有此一佳话”~既然如此,我们当然不能将原著之外的“复有此一佳话”当作原作者的手稿。二、程伟元、高鹗为了使前八十回与自己的后四十回对榫,将前八十回也进行了不少改动。比如,将戚序本第22回尾文与甲辰本第22回尾文合并成程甲本第22回尾文,将曹雪芹拟定的贾蓉续妻许(谐音“续”)氏改为“胡氏”等等。因此,程高本不仅后四十回不属于原著原文的范围内,就是其前八十回也不太可取。故,本书在提及程高本中有关情节内容、人物关系时,仅作参考或对照使用,不享有与脂评本原著等同的证据效力。
第三、本书的分析取证将大量涉及脂批。这不仅是因为脂批本身即为脂评本不可分割的一个组成部分,还因为脂砚斋具有曹雪芹之代言人的特殊地位,他(她)的意见大体上就代表了作者自己的观点和立场,这与后世任何读者和评家都大不相同,也跟中国文学史上一般的小说评点,如金圣叹评《水浒》、毛宗岗评《三国》、李卓吾评《西游记》、张竹坡评《金瓶梅》等等,均不相同。关于这一点,可以由《红楼梦》
版本流变的事实来加以证明,即脂评本在《红楼梦》版本演进的源头上居于独占性的地位。通俗地说,就是所有版本的《红楼梦》,都是当年脂砚斋阅评本的子孙后代。目前已发现并存世的《红楼梦》早期抄本一共有十二种: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蒙府本、戚沪本、戚宁本、列藏本、甲辰本、己酉本、梦稿本、郑藏本、卞藏本。其中,除了郑藏本过于残缺,只有第23、24两回,无法判断外,其余十一种版本都带有脂批,只是或多或少的问题。即使是郑藏本,由于其正文特点与列藏本类似,故也可以推断,如果其完整的话,也应该是一种脂评本,带有脂批的。甚至,程高本系统的源头——程甲本里也混有至少五条以上的脂批。只因被误作正文而被程伟元、高鹗等人所漏删。由此可以判断,程甲本的底本也照样是带有脂批的本子。另外,程乙本也混有至少一条以上的脂批,也能说明程高本系统实际上是脂评本系统的一个分枝。而现在所有的《红楼梦》版本,无论是手抄本,还是排印本,还是影印本,都直接或间接是上述这些版本的后裔。也就是说,脂砚斋当初的阅评本恰是所有《红楼梦》版本的共同的老祖宗,没有脂评本就没有《红楼梦》这本书~假设脂砚斋不是曹雪芹的代言人,甚至按有的人认为的那样,跟曹雪芹没有关系,那么,上述现象就殊不可解了。一本小说,本来是你可以抄,我也可以抄。但为什么就不存在源流上属于非脂系的白文本或他人评本呢,为什么所有版本的源头都出于脂砚斋的阅评本,合理的解释只有一个:脂砚斋的地位是作者“钦定”的。所有的圈外读者都只能从脂砚斋那里读到经他(她)代言的原本~有鉴于此,笔者以为,脂批应该享有与小说正
文基本等同的取证效力。之所以说“基本等同”,是因为脂批中除了脂砚斋的批语以外,还有一小部分畸笏叟的评语,以及极少量的“诸公”之评。这使得脂批达不到“句句皆是真理”的程度。但就一个整体来说,脂砚斋、畸笏叟等人,作为曹雪芹生前的知己和《红楼梦》的参与创作者,其对于作者和作品的了解之深、见解之透,为后世任何读者所不及,这是毫无疑问的。只是我们在引证脂批时,必须区分真脂批与伪脂批。真脂批是指以脂砚斋为首,畸笏叟为辅,包括棠村、梅溪、松斋等“诸公”在内的圈内人所写的评语。伪脂批指立松轩、孙桐生、玉蓝坡、鉴堂、绮园、蔡义江等后世之人所添加在脂抄本上,曾被红学界一度误以为属于脂批的那些批语。其中,孙桐生、玉蓝坡、鉴堂、绮园、蔡义江等的批语,从墨迹上即可判断为后人所加,不必深论。立松轩的批语则全部集中于蒙、戚三本的回前总评、回末总评以及蒙府本的侧批当中。因此,为保证所引脂批真实无伪,本书所引脂批的范围仅包括甲戌本、己卯本、庚辰本上与正文一起抄成的原批,蒙、戚三本的双行夹批,以及列藏本、甲辰本、己酉本等其它脂抄本上与这些批语重合的批语。不在上述范围内的批语,仅作作参考或对照使用,不享有与真脂批等同的证据效力。
第四、为还原《红楼梦》的本来面目,本书的分析将大量涉及佛、道等宗教思想和宗教文化。这并不代表笔者信仰这些宗教或者赞成其教义,而只是出于探讨原著题旨的需要。毫无疑问,曹雪芹是坚决反对世俗意义上佛教和道教的。——这是指烧香建庙、念经诵咒、打醮祈
福、采气炼丹一类的迷信活动。作者写了张道士、马道婆、王一贴、葫芦庙小沙弥、水月庵老尼静虚等一系列的人物,就是为了暴露这些世俗宗教徒的虚伪。但去掉世俗功利的成分,上升到哲学、美学的层面,无可讳言,曹雪芹又深受佛、道,尤其是老庄、禅宗思想的影响。《红楼梦》中“一僧一道”——癞头和尚(茫茫大士)与跛足道人(渺渺真人)的存在,就是明证~此外,脂砚斋亦多次毫不含糊地宣称,《石头记》系由“宗庄”、“宗老”而来。这也是明显的证据。概括地讲,就是对佛、道这些宗教,《红楼梦》作者的态度是尊崇其本原,揭批其末流。实际上,这也是曹雪芹对待当时的主流思想——儒家的基本态度。看看书中贾宝玉对孔子的敬重(原文有“因孔子是亘古第一人说下的,不可忤慢,只得要听他这句话”、“这纸钱原是后人异端,不是孔子的遗训”等语),就可以知道《红楼梦》并不是反儒小说。但又看看书中对“文死谏,武死战”的批判、对八股文的批判、对贾雨村的贪酷势利以及林黛玉的狭儒人格的批判,又可以知道曹雪芹对于后儒流弊却是持全面否定态度的。而这种对儒、释、道三家均尊其本原,反其末流的态度,也是清代中叶很多有识之士的共有思想。且看纪晓岚在《阅微草堂笔记》里的说法:
东光马大还,尝夏夜裸卧资胜寺藏经阁,觉有人發其臂曰:“起起,勿亵佛经。”醒见一老人在旁,问汝为谁,曰:“我守藏神也。”大还天性疏旷,亦不恐怖,时月明如昼,因呼坐对谈,曰:“君何故守此藏,”曰:“天所命也。”问:“儒书汗牛充栋,不闻有神为之守,天其
偏重佛经耶,”曰:“佛以神道设教,众生或信或不信,故守之以神;儒以人道设教,凡人皆当敬守之,亦凡人皆知敬守之,故不烦神力,非偏重佛经也。”问:“然则天视三教如一乎,”曰:“儒以修己为体,以治人为用;道以静为体,以柔为用;佛以定为体,以慈为用。其宗旨各别,不能一也。至教人为善,则无异;于物有济,亦无异。其归宿则略同。天固不能不并存也。然儒为生民立命,而操其本于身;释道皆自为之学,而以余力及于物。故以明人道者为主,明神道者则辅之,亦不能专以释道治天下,此其不一而一,一而不一者也。盖儒如五谷,一日不良则饥,数日则必死;释道如药饵,死生得失之关,喜怒哀乐之感,用以解释冤愆,消除拂郁,较儒家为最捷。其祸福因果之说,用以悚动下愚,亦较儒家为易入。特中病则止,不可专服常服,致偏胜为患耳。儒者或空谈心性,与瞿昙老聃混而为一,或排击二氏,如御寇仇,皆一隅之见也。”问:“黄冠缁徒,恣为妖妄,不力攻之,不贻患于世道乎,”曰:“此论其本原耳。若其末流,岂特释道贻患,儒之贻患岂少哉,即公醉而裸眠,恐亦未必周公孔子之礼法也。”大还愧谢,因纵谈至晓,乃别去,竟不知为何神,或曰:“狐也。”(见纪昀《阅微草堂笔记?滦阳消夏录四》)
这里之所以引用此一段文字,是为了说明曹雪芹的思想在当时并不是孤立的、凭空产生的。而是与当时的学术思潮有一定联系。无论是对儒、释、道三教本原的并尊,还是对“恣为妖妄”的“黄冠缁徒”的力攻,以及对“儒之贻患”的批判,都是其来有自的。所不同者,纪昀处于当
时的上流社会,在三教并尊的同时又以儒家为主。曹雪芹则已落魄至社会底层,强烈的幻灭感和批判意识,使他跟佛、道等出世哲学更为亲近,对以孔子为代表的原始儒家则敬而远之。是故,在《红楼梦》中,总是癞僧与跛道携手,却不见有大儒与之联袂。这又是曹雪芹与当时的思想主流“不一而一,一而不一”的地方。
最后,谈一谈本书的篇章结构和立论方法。为全面深入地分析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并由此揭示出整部《红楼梦》的主题思想、感情倾向和历史意义,本书除本篇《弁言》外,共分为二十章,将分别从不同角度去展开论述。每章皆以原著原文中的语句为主标题,以本章所要阐述的内容为副标题。第一章以大量事实为论据,打破流行误读,总述薛宝钗愤世嫉俗的思想性格本质。第二、三章分别阐释薛宝钗与贾府中强势与弱势两大群体的人际关系,进一步说明宝钗“关爱于下,得罪于上”的宗教性人格。第四、五章具体讨论宝钗身上愤世、出世思想的本质内涵和背景由来。第六、七章从实践的角度专述宝钗的治家思想,并由宝钗与母、兄的关系,探讨宝钗管理能力的形成。第八、九章对宝钗的文艺理论和文学实践进行讨论。第十至十三章具体解析有关宝钗的几个著名公案,批驳传统红学所强加于宝钗的种种谬说。第十四、十五章综述宝钗的为人处世之道,并与原著中的林黛玉形象进行对比。第十六章探讨钗、黛的“复借影”关系,并对袭、晴、金、红四婢的形象进行分析。第十七、十八章,分析宝玉与宝钗的情感远近,并由此解析书中出现的“金锁”、“冷香丸”等象征意象与金玉良姻
的关系。第十九章对宝钗的结局与精神归宿进行专论。第二十章则站在中国文学史的高度,讨论薛宝钗形象和《红楼梦》这部书的永恒意义。由分析一个具体的人物形象入手,扩散到对整部《红楼梦》的探讨,进而在红学中开创一个分枝。这在以前的红学界并不稀罕。早在三十多年前,王朝闻就写过一部《论凤姐》,围绕王熙凤这一人物形象,来论证《红楼梦》的“反封建”主题和“曹雪芹敢于揭露腐朽的黑暗势力的进步倾向”。十多年前,刘心武从《秦可卿之死》一书入手,日积月累,形成了以猜谜和索隐为主要特点的“秦学”。若以此而论,笔者从拙著《红楼梦:钗黛形象的B面》到本书的一系列文论,或可称为“钗学”。但需要说明的是,王朝闻的《论凤姐》也好,刘心武的“秦学”,均是主观臆想多于客观实证,节外生枝的发挥多于实事求是的立论。事实上,早有人批评《论凤姐》一书说:“多数章节游离了主题、到处添花,把人物论与创作论混为一谈的方法论,将阶级分析方法予以庸俗化运用、将复杂的人简单地予以彻底否定、牵强附会乱扣帽子的认识论……该书影响了整整一代人,对红学界的政治走向、学术探讨、审美观念以及研究方法等方面带来了不少混乱,给年轻一代的学者乃至一般的红楼爱好者都作了似是而非的误导,从反面证明当代红学研究急需取得重大突破。”(见上官玉《对王朝闻〈论凤姐〉的若干批评》)也有人指出刘心武的“秦学”是“剑走偏锋”的猎奇,其“研究方法超过学术的规范”,已成为“哗众取宠、扰乱视听”的代表。(见野草《也谈刘心武的“秦学”》)为避免走入这些前人很容易踏入的误区,本书将严格以原著原文的实证为原则,紧扣主题展开论
述,与猜谜、索隐、扣帽子、打棍子之类的传统红学中常见的做法划清界限。这是读者在阅读本书时所要注意的。
那么,具体地说,脂砚斋所言“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的本质又是什么呢,脂砚斋在他(她)的批语中并没有明说。恐怕当时也不便于明说。但我们结合前面的分析来看,那指的是他们二人所共同具有的对现实社会的批判精神,加上拔离凡尘的冷峻意识,这是毫无疑问的~
值得一说的是,过去,官方红学会常以薛宝钗劝谏贾宝玉读书仕进、走经济仕途而遭到后者的斥责,来断言宝玉、宝钗之间只有思想对立,没有共同语言,甚至是“封建”与“反封建”的针锋相对、格格不入。但对照笔者上面所引述的这么多曹雪芹原文,这种说法显然难逃故意断章取义之嫌。道理很简单,薛宝钗劝贾宝玉去读书做官,又不是要他去做贾雨村那样的贪官,正好相反,是希望他能够通过掌握权力来消灭以贾雨村为代表的螃蟹们。正所谓“酒未敌腥还用菊,性防积冷定须姜”是也。这种立场跟贾宝玉不愿与贾雨村为伍的心态,本质上是一致的,不过是方法和路径的不同而已。退一步说,就算贾宝玉做不了那样的反贪英雄,薛宝钗也肯定不会避他与官场小人们同流合污。宝钗自己不是说了吗,男人们若是做不到“辅国治民”,与其做官,还“竟不如耕种买卖,倒没有什么大害处。”(第42回)她始终是把正义、正道放在做官之上的~因此,宝玉一时之间可以误解宝钗的用心,久后却必然拨云见雾、断环重合,认识到宝钗与自己的相通~而事实
上,曹雪芹围绕着宝钗劝宝玉读书这件事,也确实采用了一种可称之为“声东击西,形左实右”的写法:先写一段貌似扬黛抑钗的文字,逗弄一下读者,再很快来几段分量更重的扬钗抑黛的文字,以示匡正、反拨。比如,第32回写贾宝玉因史湘云劝他出去见贾雨村而发怒。作者借袭人之口道出宝玉以前迁怒于宝钗的事:“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的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不知又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个话来,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同他生分了。”贾宝玉说:“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帐话,我早和他生分了。”如果单看这些文字,曹雪芹似乎显得很“左”,很符合“反封建”红学的要求。但再接着往下看就相反了:宝钗竟然对宝玉最厌恶的贾雨村,发出了同样尖刻的讽刺:“这个客也没意思,这么热天,不在家里凉快,还跑些什么~”而林黛玉作为贾雨村的学生,她对她的老师又是否有过半点表示异议或不满的话呢,答案是没有。不但如此,在仅仅两回之后的第34回中,曾被宝玉目为从不说“混帐话”的林妹妹就劝他说:“你从此可都改了罢~”弄得宝玉“长叹一声”,十分失望地说道:“你放心,别说这样话。就便为这些人(指琪官、金钏等)死了,也是情愿的~”一下子就把《红楼梦》的倾向性摆回到扬钗抑黛的“右边”~再比如,第36回,宝玉又因为宝钗等的劝告而发怒曰:
“好好的一个清净洁白女儿,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并因为“独有林黛玉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所以深敬黛玉”。似乎又把立场偏转到了“左面”。但又只过了两回,作者就让宝钗作《螃蟹咏》对那些“国贼禄鬼之流”,进行了深刻的批判。连宝玉也为之赞叹:“写得痛快~我的诗也该烧了。”这就等于为宝钗平了反,彻底洗去了污名,以事实证明她不仅没有“也学的钓名沽誉,入了国贼禄鬼之流”,而且她那种批判主义的精神还恰是这些沽名钓誉的“国贼禄鬼之流”的死敌。顷刻之间,就再次露出了《红楼梦》十分“**”的真实面目。再反过来看一看被宝玉当作“自幼不曾劝他去立身扬名等语”的林黛玉,到了小说第50回中,她却写出了所谓“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的诗句。读者试想,这“立名”二字不就是“立身扬名”的简称吗,至此,《红楼梦》的立场也就“右”得不能再“右”了~
同这种“声东击西、形左实右”的写法相配合,作者在第50回为宝钗、宝玉、黛玉三人设计灯谜诗的时候,也采用了一种特殊的处理方法:让宝钗诗属佛,宝玉诗属道,黛玉诗则属于儒家。我们把这一节的原文辑录于下:
宝钗《镂檀锲梓谜》云:
镂檀锲梓一层层,岂系良工堆砌成,
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宝玉《天上人间谜》云:
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节过谨隄防。
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
黛玉《騄駬谜》云:
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
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
笔者在《红楼梦:钗黛形象的B面》中指出,这三首灯谜诗各有一假谜底,又各有一真谜底。具体的解析如下:
宝钗《镂檀锲梓谜》的假谜底是宝塔,而真谜底就是《红楼梦》这本书。按:谜面“镂檀锲梓一层层”,说的似乎是用檀、梓一类硬木雕刻兴建而就的,层层叠叠的一座玲珑宝塔。按中国佛教寺庙的建筑习惯,佛寺宝塔的檐角上一般都挂有铜制的风铃,称之为“梵铃”或“佛铃”。每当风吹雨打,就会发出叮叮当当的响声。然而,“岂系良工堆砌成”一句,却告诉读者,这座玲珑剔透,巧夺天工的建筑,并不是由工匠们所盖成的有形之物。“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即便有
半天的风雨刮过,塔檐上的佛铃,仍无从听到有丝毫的响动。所以,“宝塔”又不过是一个假谜底。而真正的谜底是一种非常像塔,但实际上又不是塔的东西。那是个什么物体呢,笔者以为,这正是《红楼梦》此书。按解盦居士在《石头臆说》中的说法,此书“文心极曲,文意极晦。细读之如释氏浮图,八面玲珑,层层透彻”。就是说这本书情节曲折,结构细腻,表里有喻,环环相扣,直如同一座“镂檀锲梓一层层”的宝塔一般。但这种曲折奇巧、错落有致,又并不是作者故作高深,有意卖弄自己的文工技巧所致,更绝非由那些华丽的辞藻“堆彻”而成,故曰:“岂系良工堆砌成”。按脂砚斋的说法,《红楼梦》成书的缘由乃是:“菩萨天尊皆因僧道而有,以点俗人,独不许幻造太虚幻境以警情者乎,观者恶其荒唐,余则喜其新鲜。”(甲戌本第5回眉批)又云:“有修庙造塔祈福者,余今意欲起太虚幻境,似较修七十二司更有功德。”(甲戌本第5回眉批)这就等于告诉我们,《红楼梦》的最终目的,正是为了点醒那些沉弱于势欲与情欲之中的俗人。俗人为求祈福禄寿考,所以修庙造塔。而作者起此“太虚幻境”——亦即作此一部《红楼梦》,却是要拿自己心中的一个“空”字,去点破俗人眼中的一个“色”字。这样形而上层面的精神构境,自然远较那些形而下层面的建庙造塔,“修七十二司”,更有功德得多了。可是,面对作者苦心构建起来的艺术世界,后世读者中真正能懂之一二的,又有几人呢,“风雨”者,小说中大起大落之情节也。“梵铃声”,犹言佛语纶音,喻指作者之真言也。一场大起大落、大喜大悲的往事讲罢,世人又何尝真的明白了作者的用心呢,这是何等的悲伤~这是何等的愤
懑~故曰:“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
宝玉《天上人间谜》的假谜底是纸鸢,真谜底就是他脖子上悬挂的那块通灵宝玉。按:纸鸢,即用纸糊成老鹰、大雁、仙鹤、大鹏等大鸟形状的风筝。风筝飞翔于天,却由于丝线的羁绊,而不能彻底高飞。故可谓:“天上人间两渺茫”。古人曾有以风筝来传递消息的故事,所以用纸鸢来对映“鸾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一联,亦通。但认真推敲下去,“琅玕节过谨隄防”一句,却大不可解。所以,纸鸢亦是一个假谜底,而真正的谜底,却是宝玉自己项上所挂的那块来自“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 的通灵顽石~按小说的寓言框架,石头正是因为无材补天,才央求癞僧、跛道将它化为玲珑剔透的美玉,而降落尘世的。但宝玉的一生,“富贵不知乐业,贫贱难耐凄凉”,并没有在人世间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可谓枉入红尘一世。所以说“天上人间两渺茫”。“琅玕”,查古汉语字典可知有五种含义:?形状像珠的美玉。?传说中的玉树。?翠竹的美称。?门环。?与道家有关的事物。这里明显是取第五种含义。唐?陆龟蒙:“读仙苑之琅玕书。”“琅玕书”即道家的书籍。相应地,诗中的“琅玕节”就是道家的节日。引伸意即宝玉悟道的时刻。“隄防”,同“提防”,加以注意的意思。“琅玕节过谨隄防”,就是要告诉读者:应注意宝玉“悟道”复返大荒的时日。鸾、鹤俱是仙家乘骑的禽鸟。“鸾音鹤信”,即来自仙家的消息。“鸾音鹤信须凝睇”:来自仙家的消息,应当凝神仰望。“好把唏嘘答
上苍”:石头的一生既补天无材,又下凡无益,只能用一片唏嘘的叹息之声来报答冥冥中的上苍了。
黛玉《騄駬谜》的假谜底是走马灯,真谜底则是作者最终所放弃的仕途显达之路。按:騄駬,古之千里马名。《淮南子?人间训》:“骐骥騄駬,天下之疾马也。”相传为周穆王西游昆仑时,所驾八骏之一。“騄駬何劳缚紫绳,驰城逐堑势狰狞”:说的是一匹好马,不需要主人的绳索鞭策,自可以狰狞之势,驰过城市,越过沟壑。“鳌背三山”,海上三座高耸入云的仙山,相传由十五只大鳌相驮,故名。这里指代天下的名山。“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主人一指,好马如风雷一般飞腾而动,于是,在天下的名山上留下自己的美名。王希廉,周春俱猜之以“走马灯”,这是相对合理的一个答案。因走马灯上所画骏马,确实不需要绳索鞭策,灯体一转,画上骏马也自然有那么一点奔腾的模样。“鳌背三山”,此处也可以解释为灯会上扎成的灯山。但对之以“主人指示风雷动”一句,“走马灯”这个答案,就未免显得气势不足而有些牵强了。所以,这仍是一个假谜底。那么,真谜底又是什么呢,请注意,“騄駬”二字,正谐音“禄耳”也~高官、厚禄、美名,这正是官场佼佼者们所孜孜以求的人生极致。又,千里马为王者所驱驶,即所谓“甘效犬马之劳”也。这就不能不使人联想到曹雪芹与所谓“经济仕途”的关系了。这个真谜底,就是作者曾一度向往,却又最终放弃的官场仕途~曹雪芹的一生固然鄙视功名利禄,也没有走官场仕途,但如甲戌本《凡例》中所述,他在穷困潦倒之际,于内心深处又
何尝没有对当初“背父母教育之恩、负师兄规训之德,已至今日一事无成、半生潦倒”的一丝悔意呢,那秦钟临死前的劝悔,即为明证呵~他作为皇室包衣(家奴)出身的曹氏子弟,其心中未必就完全没有效法祖辈,通过替“主人”(即皇帝)效“犬马之劳”,以致显达的愿望~“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他曾经是多么希望能在这世上留下自己不朽的功名呵~但曹雪芹又毕竟是曹雪芹,世事的无常,家庭的速败,还是使他堪破了功名富贵的虚幻。他没有入仕,而是选择了走小说家的道路。或者,可以这么说,《红楼梦》一书,连同书中的什么“通灵宝玉”、“太虚幻境”,都正是作者拿自己一生的前程而换得。所以,作者此处将这首黛玉制谜,同前面宝钗、宝玉制谜安排在一起,就不是什么随心所欲的胡乱设置了。
现在,我们换一个角度来看,宝钗、宝玉、黛玉三人的灯谜诗又分别与《红楼梦》在第1回的三首诗意境相通。同宝钗《镂檀锲梓谜》相通的是那首非常有名的曹雪芹自题诗,即甲戌本第1回标题诗:
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
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其中,“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与“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一样,都是作者为自己的一片苦心不能为世人所解,而发出的无限悲叹~与宝玉《天上人间谜》异曲同工的是《红楼梦》开篇时的
石头自偈:
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
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将“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两句合为一句,即是所谓“天上人间两渺茫”的含义所在。林黛玉的《騄駬谜》则对应了贾雨村的《咏月》诗:
时逢三五便团圆,满把晴光护玉栏。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
“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姓仰头看”与“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都含有“攀高”、“立名”的意味。这也暗点了贾雨村同林黛玉的师生渊源。
概况地讲,就是宝玉的《天上人间谜》所谓“音鹤信须凝睇,好把唏嘘答上苍”,标明了其关心的是来自道家仙境的消息。宝钗的《镂檀锲梓谜》所谓“虽是半天风雨过,何曾闻得梵铃声”,点明了她感叹的是世人不能理解佛法、禅宗的真谛。一佛一道,正好遥相呼应。惟有林黛玉的《騄駬谜》所谓“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表现
出强烈的儒家入世的追求。而在《红楼梦》中,一僧一道往往携手出现,却从未有儒者与僧、道联袂。所以,这也就再一次映证了脂砚斋在庚辰本第21回双行夹批中提出的那一个观点:“钗、玉二人形景较诸人皆近。……二人之远,实相近之至也。至颦儿于宝玉似近之至矣,却远之至也”、“钗与玉远中近,颦与玉近中远,是要紧两大股,不可粗心看过~”
在我们分析、还原了曹雪芹原著中薛宝钗形象的思想性格之后,又一个问题便浮出了水面:这么一个具有愤世、出世思想,且同贾宝玉能够在思想上产生“较诸人皆近”的精神共鸣的女性形象,为什么会被清代晚期至今的主流红评说成是与其本质截然相反的另一种样子呢,是什么样的原因导致了后世的评家会如此非理性地一再拿诸如“势利”、“虚伪”等贬词去形容一个曾经以个性得罪了家长的耿直、孤介的女子呢,笔者以为这里的原因有三:一是程高本后四十回的李代桃僵,二是读者中广泛存在的“狭儒人格”,三是1949年,尤其是1954年以后的政治环境,对于主流红学观点的固化强化作用。
先说说程高本后四十回的李代桃僵。众所周知,曹雪芹的原著,也就是脂砚斋的阅评本,只有前八十回存世。虽然曹雪芹本来已撰写有后三十回,但早在他生前即已迷失无稿。惟有前八十回中一部分小说正文以及脂批,对后三十回佚稿的若干情节内容、人物结局做了大量提示,使我们能够对原著一百一十回的全貌有一个大致的了解。而目前市面上通行的由程伟元、高鹗整理出版的一百二十回本《红楼
梦》,却是一个经过不相关的后人篡改和伪续的版本。特别是其后四十回,高鹗已在其最后一回中承认那是他写的续书,是原著故事之外的“复有此一佳话”~然而,这些都是我们今天的认识。在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胡适先生考证出通行本后四十回为高鹗所续之前,只有很少的读者看出了这一点。在程高本问世以后的约一百三十年的时间里,人们都是把整个一百二十回误当成作者原文来看的。这就难免以后证前、以假论真,拿后人伪续的后四十回中的内容,去推断曹雪芹前八十回中的人物和事件。比如,我们前面已经分析,宝钗已经以自己的个性得罪了贾母、贾政这样的家长,在“更香谜大扫贾政兴”(第22回)与“蘅芜苑开罪史太君”(第40回)两件事上皆遭遇了家长们所谓“忌讳”、“不象”、“很离了格儿”、“更觉不祥”、“非永远福寿之辈”等负面评价。宝钗并不比黛玉更得家长们的欢心,也无意去博取这种欢心,甚至根本不在乎得宠不得宠,以至于在家长那里已经由“得宠”变为了“失宠”,这是非常明显的。然而,这是基于脂评本的前八十回才能得出的结论。程高本后四十回写法就完全相反:第84回,高鹗让贾母表态说:
“林丫头那孩子倒罢了,只是心重些,所以身子就不大很结实了。要赌灵性儿,也和宝丫头不差什么,要赌宽厚待人里头,却不济他宝姐姐有耽待、有尽让了。”
已经初步显露出贾母爱钗甚于爱黛的立场。第90回,高鹗让
他笔下贾母解释了为什么选择宝钗而不选择黛玉的理由:
“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她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
这时,王夫人也接嘴道:
“不但老太太这么想,我们也是这样。”
第97回,贾母甚至发展到为了给宝玉娶宝钗,就对林黛玉“狠毒冷淡”(紫鹃语)的地步:
“林丫头若不是这个病呢,我凭着花多少钱都使得;若是这个病,不但治不好,我也没心肠了。”
如此厚爱宝钗而冷淡黛玉,这哪里还是前八十回中那个对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百般宠爱,却惟独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的那个贾母呢,当读者读到这样的文字,并且还错将其当作原著原文而信以为真的时候,有谁还会记得前八十回中宝钗曾经以个性得罪过贾母、贾政的事实呢,在同情黛玉遭遇贾母如此冷遇的同时,这些
拥林派读者只会把满腔怒火喷射到宝钗身上。仿佛自由把宝钗说成是拼命邀宠的“小人”,他们才能获得一点心理平衡。而这方面最具有代表性的,是化名“季新”的汪精卫的说法:
综宝钗生平,未尝以爱情感动宝玉,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四方八面布置得风雨不透,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彼其心直以宝玉为一禽,而张罗以捕之,以为捕得之后,以我之美,何难使其心悦诚服,唉~这便是娼妓行为。夫妇爱情,借此缝合,就有取胜,究之不能长久,只落得孤孀一世。论他的行为心术,真正与黛玉相隔天渊,这情界中断不容彼羼入一步的了。(见季新《红楼梦新评》)
排开程高本后四十回不论,在脂评本前八十回中,宝钗以《更香谜》大扫贾政之兴,让贾政以为是“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又以蘅芜苑“雪洞”一般的布置损了贾母的脸面,引得贾母批评说:“使不得。虽然他省事,倘或来一个亲戚,看着不象;二则年轻的姑娘们,房里这样素净,也忌讳。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你们听那些书上、戏上说的小姐们的绣房,精致的还了得呢。他们姊妹们虽不敢比那些小姐们,也不要很离了格儿。”这哪里是什么“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宝钗分明是不屑于使乖、不屑于献勤,才落了个如此评
价的~又哪里是什么“四方八面布置得风雨不透,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以世俗争位的角度看,宝钗的做法分明是四面漏风,上面还漏雨,连个能与贾母同坐主桌的位置都弄掉了,还能“使人人心目中皆以将来之二奶奶相期”么,以所谓的“行为心术”为论,那是世界上再蠢没有的“行为心术”,还岂能“直以宝玉为一禽,而张罗以捕之”,简直是笑话~同时,在脂评本的前八十回,曹雪芹、脂砚斋们反复强调的却是林黛玉的“心机”、“机谋”:
“……小耗道:?我虽年小身弱,却是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庚辰双行夹批:凡三句,暗为黛玉作评,讽得妙~】此去管比他们偷的还巧呢。?众耗忙问:?如何比他们巧呢,?小耗道:?我不学他们直偷。【庚辰侧批:不直偷,可畏可怕。】我只摇身一变,也变成个香芋,滚在香芋堆里,使人看不出,听不见,却暗暗的用分身法搬运,【庚辰侧批:可怕可畏。】渐渐的就搬运尽了。岂不比直偷硬取的巧些,?【庚辰双行夹批:果然巧,而且最毒。直偷者可防,此法不能防矣。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第19回,贾宝玉语)
事实上,在前八十回中,反复道出自己有“何幸邀恩宠,宫车过往频”、“双瞻御座引仪”、“主人指示风雷动,鳌背三山独立名”、“色健茂金萱,蜡烛辉琼宴”之类的名位追求的人,也不是薛宝钗,而是林黛玉~第18回,元春省亲,“林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奇才,将众人
压倒”,反倒是元春“只命一匾一咏”,使得黛玉“倒不好违谕多作”,没给她充足的挣表现的空间。第40回,贾母来到潇湘馆,“林黛玉亲自用小茶盘捧了一盖碗茶来奉与贾母”,表现得比其他任何一个姐妹都要殷勤得多。如果这位汪季新有幸在脂砚斋的提示下,认真地看一看曹、脂等人针对林黛玉的所谓“不直偷”、“法术无边,口齿伶俐,机谋深远”、“可惜这样才情这样学术却只一耗耳”等一系列的评价,看一看黛玉积极迎合贾母、元春的事实,恐怕他也就不好意思再对着宝钗大骂出什么“这便是娼妓行为”之类的恨语来了。不是么,如果一定要说“但知于贾母王夫人、诸嫂诸姑以至仆人等,处处使乖,处处献勤”的“行为心术”是“娼妓行为”,这“娼妓”二字倒反而只能贴到林黛玉的身上去~
网友“顺德笨鸟”则从另一角度,为这种以后证前、以假论真的错讹作了一个形象的说明:
宝钗对黛玉,体贴入微在先(前80回),漠不关心在后(后40回),用后40回的宝钗,证前80回的宝钗,则前80回的宝钗,如何能不奸,如何能不伪,《吕氏春秋》记载了一则疑邻窃斧的故事,说有人丢了斧,怀疑是邻居偷的,结果看邻居的步姿,像偷斧贼;看邻居的脸色,也像偷斧贼;邻居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无一不像偷斧贼。和这位倒霉的邻居比,宝钗更加倒霉:只因某无名氏,人工合成了宝钗偷窃“斧子”的相片,后世读者不明就里,便据以为证,把黛
玉先前失窃的香袋、剪子,也判定为宝钗偷的了。先用后40回定罪,再证以前80回,宝钗就变成了王莽,无一处不奸,无一处不假了。(见顺德笨鸟《红楼梦问源?宝钗形象演变小史》)
应该指出的是,高鹗主观上倒并没有“人工合成宝钗偷窃斧子的相片”的意愿。相反,即使在程高本后四十回中,宝钗仍然是受到续作者尊重的人。理由有二:一、高鹗给书中人物安排结局是主张“福善祸淫”,即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的。在宝玉出走之际,他却要宝钗怀孕生下遗腹子,还说将来兰桂齐芳,可以飞黄腾达云云。明显是将宝钗归于“福善”的那一类。二、程高本中还专门有一小段文字,交代了宝钗出嫁前的心态,以表明她无意争什么婚,完全是委屈和无辜的:
宝钗始则低头不语,后来便自垂泪。薛姨妈用好言劝慰,解释了好些话。宝钗自回房内,宝琴随去解闷。(程甲本第97回)
如果高鹗欲刻意把宝钗“妖魔化”,这些文字则殊不可解。
然而,高鹗的笔力远不如曹雪芹却是一个不争的事实。他并不善于把握和刻划宝钗这么一个愤世嫉俗的女性形象。只能按他的理解,降等成一个普通的淑女贤妇来写。写的时候,又没处理好宝钗与
黛玉的关系,结果弄巧成拙,给后世读者带来了无穷无尽的误会。举一个例子。目前有案可查的最早的拥林派评家是道光年间的“读花人”涂瀛。这个人在他写于道光十六年(1836年)的《红楼梦论赞》中是这样贬斥宝钗的:
观人者,必于其微。宝钗静慎安详,从容大雅,望之如春。以凤姐之黠、黛玉之慧、湘云之豪迈、袭人之柔奸,皆在所容,其所蓄未可量也。然斩宝玉之痴,形忘忌器;促雪雁之配,情断故人。热面冷心,殆春行秋令者欤,至若规夫而甫听读书,谋侍而旋闻泼醋,所为大方家者,竟何如也?宝玉观其微矣。(见涂瀛《红楼梦论赞?薛宝钗赞》)
这个人攻击宝钗“热面冷心”、“宝玉观其微”的两个理由全部来自于程高本后四十回:程高本第97回的“斩宝玉之痴,形忘忌器”和程甲本第100回的“促雪雁之配,情断故人”。以后人伪续的内容来贬斥宝钗,本不足为训。而且更有讽刺性的是,后面一个例子还被高鹗自己给否定了。所谓“促雪雁之配,情断故人”,指的是程甲本第100回里的一句话:
那雪雁虽是宝玉娶亲这夜出过力的,宝钗见她心地不甚明白,便回了贾母、王夫人,将她配了一个小厮,各自过活去了。(程甲本第100回)
但在程乙本中,“促雪雁之配”的人却成了宝玉:
那雪雁虽是宝玉娶亲这夜出过力的,宝玉见她心地不甚明白,便回了贾母、王夫人,将她配了一个小厮,各自过活去了。(程乙本第100回)
为什么要改呢,就因为高鹗看出来了,他在程甲本中的写法,会使读者对宝钗产生诸如“情断故人”、“过河拆桥”之类的不良误解。但这并不是他的本意。他的本意只是要写紫鹃因为忠于旧主,结果连新主也敬重她,而雪雁因为背叛了旧主(哪怕是被迫的),结果连新主也不待见她。所以,当他发现这么写会有其它不良副效果时,在出版程乙本时立即就订正了过来。只是由于程甲本的销量比程乙本要好得多,涂瀛之类的拥林派评家读的是程甲本,而非程乙本。这样自然不能体会高鹗的苦心。其说法不仅严重背离了前八十回原著,而且于后四十回的真实情形也不符合。不过是高鹗笔力不济又一时疏忽而造成的错中之错。
然而,单凭程高本的作用,还不足以使红学界对宝钗的评价发生如此之大的转折。事实上,即使在程高本开始流行以后的一段时间内,褒钗仍然是红学评论的主流。比如,程高本的第一位评点家——
张汝执,就在其成书于嘉庆五年(1800年)的《新镌全部绣像红楼梦》中,赞美宝钗说:“世故通明,却是纯人。”意思是说:宝钗虽然深懂那些人情世故,却不屑于玩弄这些世故心机,反而保留着纯朴的本质,是个纯净的人。比张汝执稍晚的王德化,一共出过四种“东观阁评本”,最早的成书于嘉庆十六年(1811年)。他也赞美宝钗。第4回,针对原文写宝钗“肌骨莹润,举止娴雅”八字,东观阁评曰:“八字写宝钗是淑女,可爱。”第5回,原文写宝钗来了,“黛玉心中便有些不忿之意,宝钗却浑然不觉”。又有批语云:“林小姐只好还眼泪,却非宜家之兆,宝钗可敬。”第57回,写宝钗关爱邢岫烟,帮后者赎当取衣服,东观阁评曰:“宝钗可谓善于体贴人情。”王希廉的《新评绣像红楼梦全传》成书于道光十二年(1832年),比张汝执、东观阁要晚得多。但仍然比拥林派鼻祖涂瀛的《红楼梦论赞》要早四年,比更为著名的两个拥林派评家——哈斯宝和姚燮(大某山民)评点《红楼梦》分别要早十五年和二十六年。这位“护花主人”王希廉也属于拥钗派。他说宝钗“有德有才”,又说:“写黛玉戈戈小器,必带叙宝钗落落大方;写宝钗事事宽厚,必带叙黛玉处处猜忌。”还针对“蘅芜君兰言解疑癖”和“金兰契互剖金兰语”两事说:“宝钗规劝黛玉是极爱黛玉,所论亦极正大光明,并宝玉亦隐隐在内”、“黛玉心事向宝钗实说,不但写黛玉平日多心,且见宝钗贤德。”这些程高本产生之后的赞钗评语,无疑提醒我们,后来出现的捧林诬钗的浪潮,并不仅仅是由于程高本后四十回的李代桃僵,还有更深刻的原因。什么原因呢,就是在中国人中间广泛存在的“狭儒人格”。
何为“狭儒人格”,笔者在《入世理想的盛大葬礼》一书中,曾作过一段解释,现全文照录于下:
众所周知,中国自西汉中期以来,在文化领域占统治地位的就是儒家思想。在两千多年的时间里,绝对多数知识分子都是在儒家思想的影响和熏陶下成长起来的。儒家好讲“义利之辨”。《论语?里仁》中说:“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这样的说教,看上去似乎很高尚,但就世俗的层面而言,人的本性就是趋利的。除非能有关于世俗欲望之虚幻性的切身体会,一个人是很难摆脱其欲望本能的。空洞的道德说教,过度的道德标榜,不仅不能抑制人的求利本能,反而更容易产生人格方面的畸变。同崇尚个人主义的古希腊人、古罗马人、中世纪的西欧人,乃至近现代的西方人相比,中国古代的儒生和儒士,乃至现代中国文人,往往表现得更世俗、更功利主义。纵观历史,我们常常看到这样的儒生和儒士:他们一方面口口声声“江山社稷”、“民族大义”,一方面又为着蝇头小利而勾心斗角。一方面故作清高之态,一方面一旦有升官发财的机会,相互之间又斗得个乌烟瘴气。在这些人的眼中,所谓的“大义”不过是斗争对手,捞取私利的一种工具。所谓的“清高”,亦不过是暂时得不到好处时的自高身价之举。明末的东林党、齐党、浙党等等,就是他们的代表。这是其对己的一面。对人呢,由于这些儒生和儒士自己就有着表里不一、心口不一的特点,所以,面对他人,他们也就更易于从险恶的角度去揣测他人,把别人先
验地想象成像自己一样的心口不一之辈。久而久之,他们便很容易形成一种“受迫害妄想心理”,总是觉得别人藏奸,要暗害自己。这一点,在那些失意文士的身上表现的更为突出。这些失意者,往往并不具体分析其失意的原因(比如,自己是否志大才疏,自己的主张对于统治者来说,又是否“适销不对路”,等等),而是习惯于把一切都归结为“奸人”的迫害。这样,他们便更容易从阴暗的角度去揣测别人了。由于这样的心理和人格是在儒家文化的影响下形成的,而且以异常的狭隘为其主要的心理特质,故而,我们就可以称之为“狭儒人格”。
所谓“狭儒人格”,简单地说,就是指中国人,尤其是中国的文人士大夫阶层,在长期儒家思想的熏陶下所形成的一系列的人格特质:诸如,表里不一、心口不一,喜爱以清高相标榜,实际却念念不忘于世俗利益,习惯于从阴暗的角度去揣测他人,有受迫害妄想心理,功皆归己,过皆归人等等。而其中最突出的一点,就是习惯于以自己的阴暗心理去揣测别人,特别容易相信和喜爱传播形形色色的“阴谋论”。由这样的人去做小说,做来做去,自然脱不出所谓“好人谈恋爱,坏人搞破坏”的模式,正如《红楼梦》所批判的那样:“假拟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出一小人其间拨乱,亦如剧中之小丑然”(甲戌本第1回)综观与《红楼梦》同时代以及稍早一些的那些才子佳人小说,如《玉娇梨》、《平山冷燕》、《好逑传》、《飞花艳想》等等,走的都是这种“才子、佳人加小人”的套路。如果让具有这样“狭儒人格”的人去评点小说呢,也当然照样会有把一切人物、情节都强套进这种“好人
谈恋爱,坏人搞破坏”模式的本能冲动。而程高本后四十回的笔力不足和失误连连,又无疑在客观上助长了这种冲动。在清代乾隆、嘉庆时期,《红楼梦》虽然不胫而走,但影响还不是特别巨大。这时候的读者大多数还是持平常心去看待此书的。但到了道光以后,随着《红楼梦》影响的继续扩大,把大量具有“狭儒人格”的文人吸引到读者群中。由于这些人是以泛阴谋论来看《红楼梦》,所以他们的情绪特别激烈,特别有冲动去撰写各种各样的红评。相比之下,不赞成以捧林诬钗观点看《红楼梦》的人,则未必有这种持续的“疯劲”去写评语、出评本。这就导致持拥林派观点的人迅速占据红学界的多数地位。而一旦这种多数地位形成,就又有了一种从众和攀比的群体效应。晚清至民国初的评者一个比一个激进,仿佛谩骂宝钗越狠,就越能标榜自己的“清高”,越能从宝钗身上“揭发”出那些骇人听闻(实际是子虚乌有)的“奸谋”,就越能显示自己的“聪明”。故而对宝钗的恶评一直在无节制地升级:从涂瀛的“热面冷心”,到哈斯宝的“恶极残极”,再到张新之的“郑庄、操、莽大奸雄化身”,直到汪精卫的“娼妓行为”、“情界中断不容彼羼入一步”。文德早已丧尽,理性全然无存,这就是“狭儒人格”对红学造成的巨大伤害。
到民国建立十年以后的二十世纪二十年代,胡适先生发现了脂评本,提出了通行本后四十回为高鹗所续的结论,俞平伯先生又提出了著名的“钗黛合一”论。上述“狭儒人格”之下形成的拥林派红学,第一次遭遇了有力的挑战。俞平伯根据《红楼梦引子》中的一句“悲金
悼玉的《红楼梦》”,申言说:
悲悼犹我们说惋惜,既曰惋惜,当然与痛骂有些不同罢。这是雪芹不肯痛骂宝钗的一个铁证。且书中钗黛每每并提,若两峰对峙双水份流,各极其妙莫能相下,必如此方极情场之盛,必如此方尽文章之妙。若宝钗为三家村妇,或黄毛丫头,那黛玉又岂有身分之可言。与事实既不符,与文情亦不合,雪芹何所取而非如此做不可呢,雪芹大约会先知的,所以他自己先声明一下,对于上述两种误会,作一个正式的抗辩。他在第一回里说:“况且那野史中,或讪谤君相,或贬人妻女,奸淫凶恶,不可胜数;更有一种风月笔墨,其淫秽污臭,最易坏人子弟。……在作者不过要写出自己的两首情诗艳赋来,故假捏出男女二人名姓,又必旁添一小人拨乱其间,如戏中小丑一般。”第一句话是驳第一派的,第二句话是驳第二派的,试想雪芹若不是个疯子,他怎会自己骂自己呢,依第一派,大观园里没有一个好人,这明明是“讪谤君相贬人妻女”了。依第二派说,宝黛好事被人离阻,这又明明是“假捏出男女二人,一小人拨乱其间”了。雪芹若是疯子,何以解于《红楼梦》底价值,雪芹如不疯,又何以解于“大不近情自相矛盾”呢,(见俞平伯《红楼梦辨?中卷》)
这话说的很有见地。需要指出的是“悲金悼玉”还是程高本里的说法,脂评本作“怀金悼玉”。而“怀金”比之于“悲金”,显然更多了一层对宝钗的思慕、敬爱之意。这更是“雪芹不肯痛骂宝钗的一个铁证”~
然而,到1949年,尤其是1954年红学大批判以后,“狭儒人格”之下形成的拥林派红学,又再一次地政治势力给人为地强化了。俞平伯的钗黛合一被批倒、批臭。这一时期的红学,不讲文本,只讲政治——“反封建”和“阶级斗争”。林黛玉被定义为“反封建”的“叛逆者”,受到无限吹捧,薛宝钗被定义为“封建卫道士”,遭遇极端攻击。甚至,连以往的评红家也因其对钗、黛的喜好不同,而有了“进步”与“反动”、“先进”与“落后”的政治划线。正如网友“顺德笨鸟”所说:
纵观这30年的贬钗论,在文本依据上,几乎没有创新,多是炒清代文人的冷饭。反封建者和封建文人,在文本解读和逻辑思维上,竟然如此吻合,也算蔚为奇观了~不过回头细想,也并不奇怪,有封建腐儒的珠玉在前,伟大的革命战士,都属于无产阶级,哪里掏得出更像样的珠玉呢~文本依据无法创新,就只能强调政治立场,把宝黛定位为封建叛逆者,把宝钗定位为封建卫道者,然后“请”红学家表明立场。有专政利剑高悬头顶,谁敢道个“不”字。这是没有选择的“选择题”,诚如郭豫适《红楼研究小史稿》所言:“一般地讲,比较能够领会小说鲜明的思想政治倾向,或者本人思想上对封建礼教、封建制度有所不满的读者和评论家,就爱护林黛玉、批判薛宝钗;反之,另一些读者和评论家,就喜欢薛宝钗而贬斥林黛玉。”这样的标签效应是非常可怕的,于是“被表态”如洪水泛滥,宝黛阵营人满为患,宝钗
阵营空无一人。譬如周扬《我们必须战斗》:“广大读者的同情,则历来都是在宝玉、黛玉、晴雯、尤三姐这些人方面,而不是在贾政、宝钗、袭人、凤姐那些人方面。”周扬的这一番话,明显和事实不符,有时候读者的同情,也会站在宝钗一边,尤其是读过早期抄本的关键读者,如明义、脂砚斋、舒元炜和梦觉主人等,就更是如此。周扬还批评俞平伯的政治立场,把俞平伯调和钗黛矛盾,说成“有引导读者逃避革命的政治目的”,俞平伯的罪名,就这样被抬高了。(见顺德笨鸟《红楼梦问源?宝钗形象演变小史》)
而事实上,以“反封建”红学来强化贬钗意识,这种趋向并不只持续了三十年,而是几乎持续到了二十世纪末。比如,中国大百科全书出版社直到1993年出版《中国古代小说百科全书》时,就仍沿用1954年以来的思想立场,针对王希廉赞扬宝钗一事而批评说:“他褒林贬薛更显示出他保守的道德意识。”跟几十年前的说法,基本上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以政治批判代替文本依据,这种红学“研究”,终究是建立在虚幻之上,是空中楼阁,是无本之木。其理论上的坍塌又是必然的。所以,随着后来政治环境的宽松,原来的观点又不断遭遇新学后生的挑战。直到2011年的今天,那种满口“反封建”、“反礼教”的红研者,已较过去大为减少了。
其实,红学发展到今天,已正好到了可以为宝钗“平反昭雪”,恢复名誉,且重新认识《红楼梦》本相的最佳时机了。目前,红学领域已基本没有太大的政治禁忌,脂评本也成了一般读者比较容易买到的普及本。当年胡适关于高鹗续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并非一体的结论更是深入人心。只是因为前人或宥于传统红学的成见,方法和立场有问题,不肯自新,或读书不认真仔细,未进行深入思考,无力创新,这才轮到笔者撰写从《红楼梦:钗黛形象的B面》到此书的一系列“钗学”文章,来破旧立新、追根溯源。这是笔者的荣幸,却无疑是整个红学界的悲哀~
我们还是用一条脂批来结束本章吧:
宝钗诗全是自写身份,讽刺时事。只以品行为先,才技为末。纤巧流荡之词,绮靡秾艳之语,一洗皆尽,非不能也,屑而不为也。最恨近日小说中一百美人诗词语气只得一个艳稿。(庚辰本第37回双行夹批)
宝钗为什么要“自写身份”呢,因为她一直在以高洁的品行自励。宝钗又为什么要“讽刺时事”呢,因为在曹雪芹笔下,她本来就是一个愤世嫉俗的女子~
作文三:《《红楼梦之薛宝钗》》2000字
西方人有说不完的莎士比亚,中国人则有说不完的《红楼梦》,今天就说说红楼梦之金陵十二钗之一之薛宝钗。
要问红楼梦众女子中谁最美?我当然不会说是薛宝钗,我要说最美不过秦可卿,秦可卿是大家公认的红楼第一美女,就连红楼梦作者曹雪芹也承认,他在书中说“秦可卿的美是兼林黛玉,薛宝钗两人的美”,可想而知,美到什么程度。
说到薛宝钗,也是一位美女,书中说她“艳冠群芳,肌骨莹润”,跟林黛玉比亚,如果硬是要排位次的话,两人稳做第三把交椅,第二一般认为是薛宝钗之胞妹薛宝琴。说到薛宝钗不能不说她的身世,家世,她与贾家的关糸,只有了解这一点,才便于我们更好的了解薛宝钗这个人及与她相关的人和事。
红楼梦是一部悲剧史,同时是一部家族兴衰史,红楼梦叙述的是贾、史、王、薛四大家族由兴盛渐渐走向没落的这一消亡的过程。薛宝钗代表着四大家族薛家这一支,薛宝钗从小就失去了父亲,跟着母亲,哥哥过活。父亲是一位商人,是皇商,家族地位显赫,富甲一方,钱财多如铁,如粪土。父亲死后,哥哥薛蟠子承父业,说到薛蟠,我们可以说是一个败家子,典型的富二代,人称“呆霸王”。用薛姨妈的话说“是一个不争气,好惹是非的人”。到处乱闯祸,吃喝玩乐是个好手,好酒色,见一个爱一个这么一个人。薛宝钗对她哥哥薛蟠,也是恨铁不成钢,无可奈何则个。
说到薛家与贾家的关系,大体是这样的:薛姨妈是贾家的当家大奶奶王夫人的亲生妹妹,也就是贾宝玉的姨妈,自然薛宝钗是贾宝玉的表姐,可见这关糸非比寻常,亲的不能再亲了,??用书中的话说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薛宝钗此次进贾府,其实是为上京选秀,顺便拜访亲戚,借居贾府,暂住梨香院,以后大观园建成,移居蘅芜苑,从此开始了贾家的生活,往来周旋于贾家人当中。
薛宝钗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孝女且贤惠,作者曹雪芹给了她“时宝钗”的称号,我们发现红楼梦中这样的称呼有好多比如说呆香菱,勇晴雯,俏平儿等等,作者这样说其实是对她们性格的高度和深刻的概括与总结。通过完成对红楼梦的阅读,我们发现确实如此。薛宝钗是个极尽孝义,恪守孝道的深受传统影响的女子 。
基于这一点,让我们看到了她与林黛玉之间的性格差异,她深受当时封建礼教的影响,她永远活在这阴影之中,就连她的灵魂也是不能超出这一礼教之外而存在的。她是被这一禁锢的生命,她的生命是受压制的,是顶着巨大的世俗道德理论的石头,艰辛而小心翼翼的行走在一个社会的缩影的贾府里。这又让我们看到了薛宝钗在这一个环境下,表现出来的圆滑一面.。
有不少人说,薛宝钗内心阴暗,城府颇深,深藏不露,给人一种冷艳的感觉。我想说这都是为适应环境而选择的结果。这一点就要比林黛玉好的多,同时得到了贾府上上下下人的喜爱,这正是薛宝钗给人这种表面和颜悦色,内心阴暗的印象,我们可以说这是薛宝钗精通世故,为人处世圆滑带来的结果。
她比林黛玉现实,这可以从她多次劝说贾宝玉读四书五经,考科举功名,走仕途经济可以窥见。她说女孩子就应该固守女孩子本分,多做针线活儿,书多读无益,认识字也就行了,说明她比林黛玉现实,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林黛玉提锄葬花破天荒的行为艺术来。这也是她比林黛玉成熟的原因。
她也精通艺术,她和林黛玉一样会做诗,而且博古冠今,知道的典故特别多,是个综合性人才。她的咏海棠诗,菊花诗与林黛玉水平相当。她还教惜春绘画,可见她是一个艺术家。薛宝钗也有可爱的一面,宝钗扑蝶表现了她可爱的一面,但她没有林黛玉可爱,她的生命不真实,呈现给人都是最好的一面,完美的没有瑕疵。林黛玉是可爱的,她是诗人,过着诗意的生活,是个理想主义者。她的生命处处显现真实,活出了真性情。她的性格缺陷,表现为清高,任性,眼里无人,眼里只有宝玉,特爱吃醋,尖酸狭窄。她的少女情怀表现的淋漓尽致,相反薛宝钗的生命就像一根火柴,是不燃烧的。她的生命好像冰天雪地里梅花,永远是寒冷的。贾宝玉不喜欢薛宝钗的原因,就在这里,他们的性格决定了他们的爱情永远在一条水平线上,是没有交集的。
薛宝钗的性格跟秦可卿相似,一生都在讨好别人,努力使自己趋于完美,她从不得罪人,对上对下同等对待,深得贾府人博爱,当然她活的很累。她也在为自己打算着,她是要当二奶奶的,但她并没有和袭人,晴雯一样讨好贾宝玉。她一直在接受母亲的安排,她甚至不认为贾宝玉是她理想中的男人,贾宝玉的理想追求跟她悖离太远,她心怀更高的志向,是要进皇宫里闯出自己的一片新天地,跟元春一样当上娘娘。最后,命运还是让她选择嫁给了宝玉。
她的一生是失败的,她的悲剧就在于她既没有赢得爱情,也没有赢得婚姻。她的下场是值得我们反思的,宝玉的出家告诉我们,一个女子要有生命情怀,释放自己生命的本真。爱情是纯粹的,林黛玉的爱情之所以伟大,就在于她明白了她要的爱情是什么,懂得了情为何物。薛宝钗的生命是沤烂的,她就像春天的花朵,还来及绽放就已经凋零了。
世间女子不一定要做兰花,牡丹。做一朵水仙花,花开仲夏夜,与星星互唱,银河最美丽的爱情之歌。
作文四:《红楼梦人物薛宝钗》3900字
薛宝钗
薛宝钗,小说《红楼梦》中人物,金陵十二钗之一,薛姨妈之女,贾宝玉的姨表姐,被誉为“群芳之冠”。薛宝钗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热衷于“仕途经济” ,恪守封建妇德,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在贾母、王夫人等的一手操办下,薛宝钗与贾宝玉成婚。由于双方没有共同的理想与志趣,贾宝玉又无法忘怀知音林黛玉,婚后不久即出家为僧。薛宝钗只好独守空闺,抱恨终身。
基本信息
姓名:
薛宝钗
别名: 个人概况 宝钗,宝姐姐,薛大姑娘,蘅芜君
国籍:
中国
个人背景 小说人物
目录
1 艺术形象
2 人物刻画
3 性格特点
1 艺术形象
薛宝钗
薛宝钗是中国著名的古典小说《红楼梦》中的一个重要人物。她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她是宝、黛、钗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之一,而且还在于这一艺术形像所蕴含的丰富内容,以及这一形像的创新性。
对于薛宝钗这一人物形象,历来有不同的看法。有的尊薛而抑林,有的则尊林而抑薛。历代所引邹弢与其友许伯谦因争论激烈而“几挥老拳”的故事,就是一典型事例。即使到今天,仍然有不同看法。有人[1]认为林黛玉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爱使小性儿,而宝钗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有人则认为,宝钗性冷无情,虚伪奸险,是个“女曹操”。同一人物形象,竟然有截然相反的看法,一则固然有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的原因,同时也说明这一形象的复杂性、丰富性和描写的客观性。那么,到底怎样看待这一人物形像呢,首先必须摒弃个人的偏见和爱恶,而从作品的描写刻画中进行具体分析。
2 人物刻画
87版《红楼梦中》的薛宝钗
从《红楼梦》对薛宝钗的描写中可以看出,曹雪芹所塑造的薛宝钗形像,是封建社会中一位典型的标准的淑女。这一形像的基本特征,表现为她是封建礼教忠诚的信仰者、自觉的执行者和可悲的殉道者。
然而这一封建淑女形象又是复杂的、丰富多彩的。薛宝钗一出场,容貌美丽,举止娴雅,看似当时正统淑女的典范,骨子里却颇有愤世嫉俗的性格因子,她对当时的社会抱有一种强烈的批判精神。第38回作《螃蟹咏》,对当时横行霸道的官场人物如贾雨村之流,尖锐讽刺。而她最喜爱的词曲,居然也是一首富于孤愤、反叛色彩的《山门?寄生草》~由于受程高本误导,红学界对薛宝钗思想性格认识长期偏离实际情况。传统观点认为薛宝钗“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其实在曹雪芹的笔下,她恰恰因为自己的个性而得罪了家长~
小说第22回,宝钗曾一首《更香谜》引得贾政扫兴:“小小之人作此词句,更觉不祥,皆非永远福寿之辈”。第40回,在贾母携刘姥姥参观大观园的时候,宝钗蘅芜苑那“雪洞”一般朴素的室内布置,又引起了贾母的大为不满,认为是在亲戚面前很扫了她的面子。贾母对宝钗,一则曰“使不得”,二则曰“不象”,三则曰“忌讳”,四则曰“不要很离了格儿”,五则曰“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全是负面评价。“荣国府元宵开夜宴”的时刻,贾母命自己所心爱的宝琴、湘云、黛玉、宝玉四人,与自己同坐主桌,却惟独将宝钗排挤到了主桌之外,同李纹、李绮辈坐在一起,都是宝钗在贾母面前由“受宠”转为“失宠”的重要标志。如她真是“城府颇深,能笼络人心”,她何以会落到如此结果呢,可见,在曹雪芹的原著中,宝钗恰恰是最不屑于玩弄什么“城府”,以讨好家长的人~正好,脂砚斋对于钗、黛写应制诗一事的评语也是:“在宝卿有生不屑为此,在黛卿实不足一为”。对弱者真切的同情,却对权势者“不屑”,这才是宝钗行事的基调。
3 性格特点
薛宝钗
薛宝钗另一个突出的特点,就是圆滑世故,即很会做人和处世。在贾府这个派系复杂、矛盾重重的大家族中,她一方面抱取“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另一方面,她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和各方面的人保持着一种亲切自然、合宜得体的关系;正如脂评所说:“待人接物不亲不疏,不远不近,可厌之人末见冷淡之态,形诸声色;可喜之人亦未见醴密之情,形诸声色。”而在这种貌似不偏不倚的处世态度中,她特别注意揣摩和迎合贾府统治者的心意,以博取他们的好感,而对于被人瞧不起的赵姨娘等人,也未尝表现出冷淡和鄙视的神色,因而得到了贾府上上下下各种人等的称赞。贾母夸她“稳重和
平”;从不称赞别人的赵姨娘也说她“真是大户的姑娘,又展样,又大方,怎么叫人不敬重。”就连小丫头们,也多和她亲近。
很多人认为宝钗虚伪,说她喜欢讨好人和奉承人。贾母要给她做生日,问她爱听什么戏,爱吃什么东西。她深知老年人喜欢热闹戏文,爱吃甜烂食物,就按贾母平时的爱好回答。她还当着面奉承过贾母。她说:“我来了这么几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凭她怎么巧,也巧不过老太太去。”结果是贾母大夸奖她:“提起姊妹”,“从我们家四个女孩儿算起,全不如宝丫头。”
我们不能够一味指责薛宝钗虚伪,说她是个马屁精。宝钗博得老人开心,也是种敬老爱老传统美德的表现,宝钗留心观察,这点是必不可少的。宝钗富有帮助别人的热心,如湘云、邢岫烟、黛玉甚至香菱,就连极不怎么样的贾环,在分送礼品时,都不忘了他的一份。她的做法符合她平时的一贯处世态度,圆润,面面俱倒,不漏一处,也不厚此薄彼,拉拢着人心。她能够在妒心极重,“恨不得你吃了我,我吃了你”的贾府,广得人缘,好评如潮,这也是很让人钦佩的。
而我们也应该注意到,贾母领着刘姥姥逛大观园的时候,见到他的屋子“如雪洞一般”,竟勃然大怒,说“我们这老婆子,越发该住马圈去了。”在贾母看来,几个姊妹的房间差不到那里去,何必要沾了我们这些老婆子的习气。一般小姐的绣房,要布置的精致有活力,这样才以体现一个花季少女青春洋溢的生活。而宝钗素来不喜欢这些“花儿、粉儿”的。她虽然举止行为都喜欢迎合他人的意思,但内心却自有主张,并不因别人的看法改变自己的喜好,凤姐送来的东西她也退了回去,这说明她在自己的私人领地坚持自己个性和主张,即便这让贾母大感丢面子。
这并不是能全部用封建思想荼毒来解释,在高举反封建大旗的时候,最起码的是要尊重一个人的个性和自由,宝钗有不喜欢“花儿、粉儿”的权利,更有随自己的喜好布置自己房间的权利,因此在用宝钗房间装饰来做宝钗被封建思想荼毒的证据的时候,应该首先充分尊重一个人的个性和选择,而不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观点而放弃所持理论的重要原则,陷入到为证而证甚至双重标准的怪圈中去。
宝钗的房间同她的内心是相互映照的,衬托出她冷眼看尘世的姿态,并且和她的词作“万缕千丝终不改,任他随聚随分”是相互呼应的,这样我们也不难理解为什么随时从分、颇有人缘的薛宝钗会做出《螃蟹咏》这种愤世嫉俗的诗词来。她虽然可以容忍人世间种种的不合理,但并不表示她内心也认同,她有她的坚持和原则。
“寿怡红群芳开夜宴”那一回,写她掣得的酒令牙签上画着牡丹,上有一句诗:“任是无情也动人”。按照封建社会的标准,薛宝钗被称做群芳之冠,此句意思是虽然宝钗性格冷淡,但是她的品德依然打动人心。丸说冷香,可能暗指她非热心人的意思。但“无情”和不热心并不等于奸险。滴翠亭扑蝶,只因她原本打算去找黛玉,故紧急之下将此说出,应为应急反应。借衣金钏,也并非有意识让王夫人嫌弃林黛玉。她这样做,完全是遵循封建主义的明哲保身的哲学,自然也就表现了她的自私,但大观园的人哪有不自私的人,黛玉为了爱情自私,探春为了出身自私,迎春为了自保自私,惜春为了自洁自私,宝钗也并非圣贤,她为了周围人的看法自私。
宝钗的头脑里浸透了封建主义思想,她是一个忠实信奉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的淑女。她认为按封建道德规范去做是天经地义的事,是最道德的;所以她很自然地做到了“四德”俱备。人有说薛宝钗是“大奸不奸,大盗不盗”,恐伯就是指的她对封建道德的忠实信奉和执行;因为这种道德本身最符合封建社会的形态,她得到了贾府上下的欢心,并最后被选择为宝玉的妻子,也主要是她这种性格和环境相适应的自然的结果,而不应当简单地看作是由于她或者薛姨妈的阴谋诡计的胜利。那种认为薛宝钗的一切活动都是有意识地有计划地争夺宝玉的看法,既不得合书中的描写,又缩小了这一人物的思想意义。事实上,她的性格特点并非奸险,并非事事时时处处都有心机,而是她按照封建正统思想去做,而且做得又是那样浑然不觉,那样如鱼得水,她是真诚的真心的按照封建道德的规范去做。因此她在劝导黛玉的时候苦口婆心,是因为她真诚的认为这些道德都是最正确无比的。
薛宝钗的有心机与凤姐的两面三刀是截然不同的。
薛宝钗性格的复杂性和丰富性,还表现在她所具有的一些美好的品格。比如,她处事周到、办事公平、关心人、体贴人、帮助人。一次,袭人想央求湘云替她做点针线活,宝钗知道后,马上对她讲明史湘云“在家里一点做不得主”,“做活做到三更天”,“一来了就说累得慌”的苦衷,责怪她“怎么一时半刻不会体贴人”,并主动接去了要湘云做的活计。还有一次,湘云要开社作东,宝钗因怕她花费引起她婶娘报怨,便资助她办了螃蟹宴。因此,这位心直口快、性情豪爽的小姐,曾经真心地这样称赞宝钗:“这些姐妹们,再没有一个比宝姐姐好的,可惜我们不是一个娘养的——我但凡有这样一个亲姐姐,就是没了父母,也是没妨碍的。”对于寄人篱下的林黛玉,家境贫寒的邢岫烟,也都给过种种帮助。即使对大观园的下人,她
也能体贴他们的起早睡晚,终年辛苦的处境,为他们筹划一点额外的进益。
在看待宝钗这个人物之前,我们首先应该先辩证的看待封建道德,我国五千年的文化,封建道德固然有落后、阻碍社会进步的一面,同时它也有利国利民、积极向上的一面,它固然有压迫人民、禁锢思想一面,同时它也有稳定社会、传承文化的作用。因此我们应该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同样正确的看待宝钗这样一位优秀的女性。“一千个读者心中有一千个哈姆莱特”,一千位读者心中也有一千个宝钗,对待文学研究,我们采取兼容并包的态度。
作文五:《红楼梦之薛宝钗》51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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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文六:《红楼梦-薛宝钗》4200字
任是无情也动人?薛宝钗
《红楼梦》中,“世外仙姝寂寞林”与“山中高士晶莹雪”是美的双璧。相对于黛玉的感性而诗意的美,宝钗的美是一种理性的世俗的存在。长期以来,在《红楼梦》所塑造的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中,宝钗无疑是最难定性的一个,人们无法简单的将她划入“好人”或“坏人”的行列。她既是“无情”的,也是“动人”的。从“人”的角度讲,她遵从着她认可的道德、信念、理想,与时俯仰地活着。从艺术魅力上说,她性格的多面性引起了从未停止的争论,成为文学史上“反角正写”的经典。而从思想意义上看,宝钗的形象对整部作品主题的表现无疑起着重要的作用。宝钗动人的一面代表着世俗礼教“温情”、“美好”的表象,是极具诱惑力的。但读者可以通过宝玉对她由昵而敬之到弃之而去的过程,领悟到了所谓世俗理想的本质,在令人目眩神迷的表象背后,竟是如此的庸俗和冷酷。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是相当耐人寻味的一节。占花名儿抽签时,黛玉抽得一支“风露清愁”的芙蓉花签,芙蓉花也即莲花。宝钗掣得的是牡丹花签,诗云:“任是无情也动人”。作者为什么选择这两种花来分别比喻两人呢?我们可以从宋代周敦颐所写的影响深远的《爱莲说》中找到答案:“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莲花与牡丹的这种对比正契合了作者对世俗理想的叛逆之心。宝钗代表着那个时代备受推崇的“美德”,她的广受好评,正如人们对牡丹的爱,是“宜
乎众矣”。但作者对此却是不屑的,他独爱芙蓉花的真性情。所以,作者撇开了众多称颂牡丹的诗句,单挑了全唐诗中唯一说牡丹无情的诗来配宝钗,无疑是饶有深意的。
一、宝钗的“动人”
在“花招绣带,柳拂香风”的大观园,黛玉、宝钗无疑是美中魁首。相对于“娇袭一身之病”的黛玉来说,宝钗的健康美又要略胜一筹。她“脸若银盆,眼若水杏,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怪不得宝玉为她的雪白一段酥臂,竟然魂悠悠出窍,被黛玉讥为“呆雁”。曹雪芹把宝钗的美表现为一种雍容娴雅之美,倘以儒家的审美标准看来 ,代表的是一种温柔敦厚的人格理想,“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正与她的“安分随时”的性格相契合。论才情,她也堪与黛玉比肩。黛玉是灵气充溢的“仙才”,而宝钗则是“全才”。她经史子集融汇贯通,诗词歌赋博采广收,甚至连《西厢》、《琵琶》“元人百种”也多有涉猎。她能随意道出《唐诗品汇总序》中的“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来,谈论理财之道时又能顺口道出《朱子文集大全类编》之语。除此之外,她对画论也卓有识见,谈及颜料画具娴熟谙晓;医学药理知之甚笃,经验丰富言之成理,甚至于参禅悟机那一套也是了如指掌,可谓博学杂收无所不能。如此才情卓著,为她的“动人”凭添了优雅智性的神韵。
然而,才、貌并不是宝钗的最动人之出,曹雪芹要表现的,是这位“品格端方”女子的“人情练达”之动人。在这方面,率性而叛逆的黛玉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古语云:“事上谄者,临下必骄”,而
宝钗竟可以两全,以至贾府上下,无有不说她好的。连深爱黛玉的作者也忍不住赠了黛玉一句:“莫怨东风当自嗟。”黛玉放纵着闺阁知识分子特有的感情,写诗作画,沉溺情感,一任自然的纾放着她的性灵。而宝钗则秉持世俗的理智,谨守封建妇德,几乎放弃个人的感情和追求,尽心尽力地维持着那个时代贵族女子的正统风范,一步一步实现她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生理想:夫有治国才,妻有停机德。这也是当时女性的最高人生理想。宝钗的所有人情练达都因这个最终理想而带了明显的功利色彩,将纯情少女本该有的朝气和灵性完全掩盖了。但在统治者眼里,宝钗的品行却是最合心意也是最动人的。
二、宝钗的无情
《红楼梦》中,黛玉是最为感性的人物,她游离于世俗之外,只管诗意的活着。而宝钗却是最理性的人物,她是现实的活着,努力于“做人”而非“做诗”。理性的冷静不仅使宝钗在活色生香的大观园兀显了“品格端方”的大家仪态,也给她笼上了“无情”的色彩。 宝钗的无情首先表现在对待自己的情感上。在第三十四回,她去探望受笞的宝玉,情切之下说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了,心里也-??”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得急了,不觉就红了脸。这处描写是最传神的。宝钗毕竟是个怀春少女,但她所接受的教育和行事哲学使她不得不将自然的情感深深地隐藏起来。而潜意识中的至情所在,却不是森严的礼教和严苛的自律能抵制的了得,所以在某些场合,宝钗的真情就会不
经意地流露出来。当然这种“失态”会很快被她根深蒂固的理性发觉并制止。她惯于“装愚守拙”,“一问摇头三不知,事不关己不开口”,宁可泯灭自然天性,生生将自己变成一个随时俯仰,随俗媚俗的“木美人”。这般毁心弃性,丧失自我,已不是一句“无情”所能负载。它既是她个人人格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整个人性的悲哀。在对待他人方面,宝钗的冷静与理智也很令人惊异。“悍妇”如王夫人,尚且对逼死金钏感到不安;无恶不作的“薛呆子”也对好友的“冷遁”感到伤心。而青春年少的宝钗在这两件事上的反应却是无比冷静,她没有表现出一点人性的怜悯和同情,只想着如何安慰王夫人,如何安顿跟随哥哥的家人。滴翠亭外,她以“金蝉脱壳”之计全身而退,远离了祸患,却是以牺牲无辜的黛玉为代价,让黛玉在一众下人中更失人心。如果说明哲保身尚有可原,这等损人利己行径已彻底暴露了她人性中虚伪冷酷的阴影。 封建礼教所期望她的以及她自己所追求的“完美人格”,在自欺欺人的鲜美外衣下,掩不住可怜而可卑的本质。 甚至对待自己的爱情,宝钗也能做到“无情”。她的一生并不是为恋爱而来,而是为一场理想的婚姻而来。所以在理智与情感的对峙中,她总能将情感掩藏在理智之下,呈现出“无情”的淑仪风范。世事洞明的她,早已看出宝黛之间的爱情,却仍能置若惘闻。她的确常常巧妙地排挤黛玉,但更多的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骗婚闹剧中,她任由家长将嫁衣披在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以至当她已身为宝玉的合法妻子,而宝玉却以众所周知的方式怀念黛玉时,她所想到的也只是如何才能使他恢复正常的心智,以考取功名,
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夫贵妻荣的结局。怎奈宝玉是情根深种,“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失去了人生最后的慰籍,他终于也遁却了红尘。留下宝钗,独自品味着“金玉良缘终悲苦 ,琴边衾里总无缘”的凄凉。宝钗是最能体现中庸精神的,这体现在她善于考虑与平衡各方关系上,在社会关系学中,这是最重要的一种能力。作为一个富家小姐,像贾环这样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人物,在分送礼品时,她都不忘有他一份。这就让赵姨娘在心中感激:“怨不得别人都说那宝丫头好,会做人,很大方。如今看起来,果然不错!他哥哥能带了多少东西来?他挨门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薄谁厚。连我们这样没时运的,她都想到了;要是那林丫头,他把我们娘儿们正眼也不瞧,哪里还肯送我们东西?”
三、人情与世故。
宁府的上房挂着一副著名的对联:“世事洞明皆学问,人情练达即文章。”这句中国式的格言提醒着豪门内的生存法则。贾府内每天大小事情少说也有十几件,婚丧嫁娶,庆节庆生,迎来送往,都是人情世故。而贾府大厦将倾,内部宗派倾轧,嫡庶纷争,主奴矛盾充斥其间。身处其中,需要极高的情商,独善其身都不容易,助人为乐就更难,偏偏宝钗都做到了。
每天早上,宝钗起床后都要先给母亲、贾母、王夫人等长辈请安,然后回去做女红,其余时间就串门聊天。宝钗很喜欢串门,上至贾母、王夫人,下至平儿、袭人,贾氏姐妹、宝玉、凤姐、黛玉等处就更不必说了。这与黛玉形成了很大反差,黛玉的交往是半封闭性的,除了
给长辈请安外,基本只去宝玉的怡红院,再就是关在潇湘馆内看书发呆,深居简出。宝钗说:“我来了这么多年,留神看起来,凤丫头怎么巧,再巧不过老太太去。”通过串门聊天,察言观色,宝钗就成了园子里信息最灵通,最通晓人情利害的人物。她知道贾母爱吃什么,爱看什么戏。在清虚观里,众道士送给贾宝玉一个“金麒麟”,贾母都不记得谁曾有个类似的物件,只有宝钗提醒出来:“史大妹妹有一个,比这个小些。”她很快发现元春不喜“绿玉”,作诗的时候就让宝玉改成“绿蜡”。她通过观察史湘云的神情,就知道湘云家嫌费用大,不肯用人,因而针线活都是自己干。处理人情世故,宝钗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天赋。她可以和所有人都保持着自然、亲切,不卑不亢、合宜得体的关系。与人相处不疏不亲、不即不离,体贴入微。于是贾母才说,贾家的四个姑娘中没有一个比得上宝钗,竟连元春也比下去了。
四、宝钗与黛玉、熙凤的对比
大观园里,最“动人”的莫过于钗黛二人。宝钗的美貌多才使人自然而然地将她与黛玉进行对比,但她以自己的“无情”区别于黛玉。如果说林黛玉体现了曹雪芹精神上的理想追求,薛宝钗便是他世俗理想的具体化。这样理解就能明白,宝玉爱黛玉而娶宝钗是必然的。钗黛两人性格的矛盾,实际上反映了作者内心的一种彷徨。一方面,他反叛自己出身的阶级,以及这个阶级所代表的道德观念。另一方面,他对这个阶级并非没有一点留恋。他在进退之间无法决断。只有当他终于挣脱了宝钗精心编织的温柔乡后,他的理想才能得到最终的升
华。所以,宝钗的形象对作品思想意义的深化,起着比黛玉更为重要的作用。换句话来说,宝钗“动人”的一面越突出,宝玉最后取黛舍钗的思想意义就越大。
宝钗对旧式大家庭的管理能力和心计又会使人想到王熙凤。但宝钗又以她的“动人”区别于王熙凤。使宝钗这个形象更具魅力的是,她的无情并没有表现得像王熙凤一样赤裸裸,她的冷酷与势利是完美地掩藏在大家闺秀的优雅中的。因此尽管她与王熙凤有着许多本质相似之处,贾府上下却从来没有人拿她们对比。生长在类似的家庭环境里,使宝钗和凤姐一样,养成了算度精确的习惯。但王熙凤的目光显然要短浅得多,以致给人以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劣印象,为自己种下祸根。宝钗是懂得“小惠全大体”的,她不但能确保统治者的利益,而且能使上下人等“欢声鼎沸”。作为传统道德的信奉者和追随者,宝钗虽想实竭力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争取理想的婚姻生活,但最终还是难脱罗网,成为封建礼教的殉葬者。薛宝钗的悲剧是当时整个时代的悲剧:她恪守封建礼教的信条,却仍难免成为礼教供桌上的牺牲品。这是强弩之末和末世辉煌的矛盾,体现历史更替时期人们的茫然和困顿。找不到合适的生存方式和行为标准,就不可能摆脱命运的悲剧结局。
作文七:《红楼梦之薛宝钗》1700字
“女神”薛宝钗的悲剧
【摘要】 《红楼梦》一部古往今来、绝无仅有的文化小说,是书中的青年男女用青春和生命铸就的史诗。如果说黛玉的死是一个悲剧,那么宝钗的命运同样也是那个时代的一个悲剧。
【关键词】 薛宝钗 性格 才华 婚姻 悲剧性
【正文】 《红楼梦》是一部内涵丰厚的作品,展示了一个多重层次、又互相融合的悲剧世界。它不仅淋漓尽致的展现了当时一群才貌双全的女子的美,更令人深思的是作者将把这种美一点点的摧毁,直至尽是悲。如果《红楼梦》的结局被重新撰写,按着现在韩剧中以大家所期望的美好结局来结束这本书,那么也许《红楼梦》就没有现在这么耐人寻味,百读不厌;也许就不会有这么高的评价,它的价值相当于一个欧洲。
故事的本身就是笼罩着一层悲剧性色彩,《红楼梦》中的每一个人无疑都免不了这层纱。很多人对林黛玉的评价很高,人们对这位淑女派的林妹妹,怜爱不已。对宝钗,却是充满偏见。对于宝钗与宝玉的结合,大家对此就批判宝钗,难道她就想要这样吗?她同样岂不是封建社会的牺牲者?她的一生不比黛玉幸福,甚至比黛玉更为悲惨。在这里我从她的性格、才能、与婚姻三方面对她进行评价。
一、性格之悲
说起宝钗的性格,就会有很多的词跳在我们眼前,圆滑世故,会奉承,城府深??她一方面抱取“事不关己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明哲保身的处世哲学;另一方面,她又善于处理人际关系,和各方面的人保持着一种亲切自然、合宜得体的关系。王夫人逼死金钏儿之后,宝钗对其王夫人说的一番话,都违反了她的真心。从这里我们可以看到宝钗是把封建的伦理道德作为自己行为处事的规范,为讨身边人的喜欢,而残酷地抹杀着自己的天然本性。这岂不是一大悲吗?
二、才能之悲
薛宝钗,出身高贵,家世显赫,财力庞大,紫薇舍人之后,富家皇商之女,京营节度使之亲。如此大家闺秀,使得财政很有保障,不怕随时闹经济危机。当然宝钗高出一般的传统佳人,是一位才干出众的女子。她具有商人的精明和儒生的文雅,为人处世,十分周到。在待人上,懂得察言观色,深得贾府众人的喜爱。宝钗有个哥哥,但确是一个呆人,父亲死后,她就担起了一个大家族的责任,虽是晚辈,却有长者,老气横秋的姿态,能将薛家管理的井井有条。在薛蟠娶了夏金桂为正房的时候,夏金桂将薛蟠管理的严严实实的,唯命是从,甚至将家中位居最高者,薛姨妈都镇压下的时候,唯独薛宝钗没有受其影响,这恐怕也和她自己在管理这个家有道有很大的关系,同时她也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人。然而当宝钗具有这种精明能干、充满才情的能力的时候,她又不得不受制于封建礼教的影响,“女子无德便是才”。 她本身是一个封建制度的维护者,是封建势力的帮凶,但同时,她也是受封建势力压迫,毒害的千万个人物的其中一个。在《红楼梦》中的很多回,宝钗都不自觉的流露出才华。她爱文学,却被礼教所辖制,她内心必然充满矛盾充满痛苦。从她的立场去考虑她的处境,她的感受,就很能体会她内心世界的苦楚。这也是她的悲剧性之一。
三、婚姻之悲
正如陆游感叹她的婚姻:“错!错!错!”《终生误》说明了这一点:都道是金玉良缘,俺只念木石前盟。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叹人间,美中不足
今方信。纵然是举案齐眉,到底意难平。
这首曲牌名,概括了宝钗的婚姻与命运都被耽误了,都是不幸的错误。“金玉良缘”,这是《红楼梦》中一条断断续续,但又贯穿始终的线索。
宝黛爱情,是我们有目共睹,是我们十分赞成的。但是最终的结局竟是宝钗与宝玉成婚。虽然宝钗成为了二奶奶,但是她的婚后生活却是充满闺怨。如果说黛玉得到了宝玉的心,却得不到宝玉的人是一种悲剧,那么宝钗得到了宝玉的人,却得不到宝玉的心,同样也是一种悲剧。面对着疯傻而且心系另一个女子的丈夫,宝钗非但不能“怒”,反而要“劝”,要“开解”。她虽有“停机德”,却不免遭冷落:做到了“举案齐眉,却仍让人意难平”;成就了金玉良缘,仍以冷漠空虚为伴侣;名义上的丈夫悬崖撒手之后,更是走进了孤灯独对,空房自首的凄凉境地。与其说是无爱的婚姻导致了她的终身落寞,倒不如说是残酷的封建礼教葬送了她的人生幸福!
说到这里,宝钗的一生并不比林黛玉幸福得多。黛玉离世,痛苦也就随之消失,而宝钗活着,却生不如死,苦不堪言。
作文八:《[红楼梦人物赏析薛宝钗]红楼梦人物赏析—薛宝钗》2800字
[红楼梦人物赏析薛宝钗]红楼梦人物赏析—
薛宝钗
篇一 : 红楼梦人物赏析—薛宝钗
薛宝钗是金陵十二钗之一,幼时家境富裕,天质聪慧,博学宏览。在大观园中,薛宝钗以她的才情最为出众,所作诗赋大气浑厚,在诗歌比赛中多次夺魁。她品格端方,容貌美丽;肌骨莹润,举止娴雅,能得到贾府上下的夸赞。在贾母、王夫人等的一手操办下,薛宝钗与贾宝玉成婚。由于双方没有共同的理想与志趣,宝玉又无法忘怀黛玉,婚后不久即出家为僧。薛宝钗只好独守空闺,抱恨终身。
宝钗是《红楼梦》中的1个重要人物。她的重要性不仅在于她
是宝、黛、钗爱情悲剧的主人公之一,而且都还在于这一艺术形像所蕴含的丰富内容,以及这一形像的创新性。薛宝钗的人物形象,历来就有不同看法,她个性突出,处世圆滑,很会做人,也引起人们较为激烈的争论。有尊薛抑林,有尊林抑薛。有人认为黛玉尖酸刻薄,心胸狭窄,爱使小性儿;而宝钗端庄稳重,温柔敦厚,豁达大度。有人则认为,宝钗性冷无情,虚伪奸险。同一人物形象,竟然有截然相反的看法,真正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
薛宝钗是封建社会标准的淑女形像,她是封建礼教忠诚的信仰者、自觉的执行者和可悲的殉道者。曹雪芹先生塑造薛宝钗的基本特征,既复杂而又丰富多彩。看似为淑女的典范,而骨子里却颇有愤世嫉俗的性格因子,她对当时社会抱有1种强烈的批判精神。同时也说明这一形象的复杂性、丰富性和描写的客观性,因此我们应该去其糟粕汲其精华。虽说宝钗头脑里浸透了封建主义思想,可她是1个忠实,)信奉封建道德和封建礼教的淑女形像。
篇二 : 红楼梦人物赏析薛宝钗
红楼梦人物赏析
三、薛宝钗
说完了宝黛,那自然要说说宝钗了。对宝钗的评价,长期以来褒贬不一。对于这个人物,我们不能全盘否定,也不能全盘肯定,虽然她
是一个封建礼教的守护者,是封建势力的帮凶,但同时,她也是受封建势力压迫,毒害的千万个人物的其中一个。因此,作者在描绘这个人物时,是同情与批判兼而有之。
作者同情她,她也是“薄命司”里“有命无运的人。”作者也赞美她,她的才,她的貌,是有目共睹的。她博学多才,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无一不晓,各地风土,处世之万般皆通。就连医药之理。宝钗也略知一二。因此宝玉常常为之赞叹。她的艺术造诣很深,大观园里是有口皆碑的。诗才敏捷,常常独占鳌头,足可与黛玉相媲美。至于她那“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的容貌神韵也常令宝玉羡慕得发呆。的确,薛宝钗是一个才貌双全的少女。
但是作者越是渲染和赞美她的才貌,就越能让人更好地批判她封建品德。但同时,作者并不是把她写成一个小丑,而是通过对宝钗的批判来达到谪指封建制度的目的,贬中有褒,褒中含贬,但基本持否定态度,我想,这就是作者对薛宝钗的态度。
在《红楼梦》中,宝钗很少直接宣扬和维护封建礼教,而是通过她日常生活中的一言一行为反映她的真实个性。
在生活中,宝钗并不是像黛玉一样真情流露,而是常常深隐心机。她表面上“随分从时”“装愚守拙”“罕言寡语”,一举一动显得“端庄贤淑”完全符合封建“淑女”风范。但实际上她期望着“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温柔敦厚的仪范中掩盖的是“欲偿白帝”的野心。她熟谙世故,诚府极深。“来了贾府这几年”虽然表面不言不语,安分守已,实则“留心观察”因此即使是在荣国府这个人事复杂,矛盾交错的环境里,也
生活得左右逢源,如鱼得水。甚至就连那个几乏忌恨一切的赵姨娘也赞她:“很大方”,“会做人”。
“会做人”的确是薛宝钗的性格特点,这与她“温柔敦厚”的外露特征相融合,使得她为人人所夸赞。宝钗“会做人”,“不关已事不开口,一问摇头三不知”的为人处世原则,让她凡事不像黛玉一样用尖酸刻薄的话语指出,而是充闻耳不闻,装作看不见,只为心里明白也就罢了。这就使得那些平日里做着些见不得人的丑事的封建主子们便赞她“会做人”。宝钗“会做人”不仅体现在对封建阶级最高统治者不露声色的笼络,还表现在对处于封建阶级下层的被压迫者的收卖上。贾母给她做生日,要她点戏,她就依着贾母素日的喜好说了一遍。又将贾母喜吃的甜烂之食当做自己喜吃之物说了出来,结果“贾母更加喜欢了”。王夫人逼死金钏儿后,她和袭人扣听到消息,就连一向奴性很强的袭人也不觉流下泪来,而剥削阶级冷酷无情的本质使得她只感到“奇”便急忙撇下袭人,跑来王夫人处来安慰她。把全部罪过都归之于金钏儿的“糊涂”。她还说:“不过多赏她几两银子发送她,也就尽主仆之情了。”为了笼络王夫人---她未来的婆婆,宝钗表现得非常大方,表示了她并不忌讳把自己的衣服赏与死去的奴才穿,当即回家拿了几身衣服来。至于受压迫的封建阶级下层统治者,宝钗为刑岫烟掩盖当衣度日的事实,来维护封建统治阶级的地位。她还设法拉拢黛玉,为病中的黛玉送去燕窝、糖片。甚至就连赵姨娘这个众人嫌弃的女人有时也能得到一份宝钗送来的礼物,令她受宠若惊。遇到她在宝玉面前谈论仕途经济,恼了的宝玉当面给她下逐客令,宝钗为求“会做人”
的命号,自然不能发火,只能把努力埋在心底,一笑了之,让袭人对她“会做人”的名声又多了一份赞叹。宝钗不仅会做人,而且常常借“做人”的机会来表现自己的才能。史湘云要起诗社,但没有钱,这时宝钗便趁机要替她设东。宝钗告诉湘云要从自家带东西来请大家,但出门叫一个婆子来却说:“明日饭后请老太太姨娘赏桂花。”“会做人”的宝钗表面上是帮了贫弱孤女的大忙,但实际上却是给另一段“金玉良缘”一次打击。她借口请大家,实则是为讨好封建统治的大家长。她处处小心,处处为了讨好贾母而布置。如此可见“会做人”的宝钗是怎样“会做人”的了。
宝钗另一个主要性格特点就是虚伪,她虽然说过,对和尚道士所说的“金玉良缘”认为是胡说,又说金锁沉甸甸的戴着无趣,但实际上并非如此。宝玉去看生病的宝钗,宝钗拿着他的玉“重新翻过来细看”又“念了两遍”,再嗔怪丫环莺儿为何不去倒茶,引出莺儿笑说“和姑娘项圈上的两句话是一对儿”,这正好达到此此起宝玉注意的目的。然后再将本来戴着无趣的金锁从里面的大红袄上掏将出来。薛宝钗笼着红麝串招摇过市也是同样道理。本来她不爱花粉,衣著朴素,最不喜打扮,但金锁专等玉来配,而红麝串是元春独赐予她和宝玉的,都是命定婚姻的征兆,所以以此才能来证明只有她才是得天运命的人堪配宝玉。虚伪而“会做人”的宝钗就是这样,以“敦厚温柔”的“淑女”身分为掩盖,用她深隐的心机暗示和讨好贾府的家长们。
不过就其社会会地位和得到在人们心中的好评来说,宝钗“做人”是成功的。就从这点我们或许可以得到一点启示。在当今纷繁变化的社
会中,要想得心应手地周旋其中,恐怕这就要向宝钗学几手了。不过有得必有失,或许我们会推动我们的真本性。但我想,只要我们去其糟粕,取其精华,只学习好的一面,或许对我们也是很有帮助的。 孙白
作文九:《红楼梦之薛宝钗的》6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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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之薛宝钗的
封建淑女形象
组长陈登伟指导教师薛经敏张艳: :
组员: 郑闽、李梅芳、翁锦云
岁月如梭,有若白驹过隙,弹指一挥间,红楼一梦已看尽几世风雨飘摇。解不开是离恨苦,道不尽是红楼梦,且不说那草木前盟缘未尽,今生魂断情难销,也不论那封建末世社会态,家族兴衰成败史……单是一个薛宝钗,就引得太多太多的话语……
封建社会要求女性要恪守三纲五常三从四德,对贵族闺秀的要求尤甚。森严的礼教以一个个血淋淋的事实冷酷地向世间女子宣告?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世俗的社会有着世俗的生存法则,不依而行之,难免积毁销骨、万劫不复。顺从乖巧的宝钗全盘接受了社会的规范,以?时?为根本原则,努力的去?合时??从时?。
薛宝钗堪称封建淑女的典型,她谨守封建妇德,几乎放弃个人的思想感情和要求,近乎封建统治阶级眼中的完人,无处不体现出封建时代贵族女子正统的风范。她克己复礼,才德兼备,冰雪聪明,善解人意,贞淑娴静,品格端方,沉着冷静,遇事清醒,行为豁达,宽以待人,不轻视别人,而自身又永保尊严。她的美是一种雍容娴雅之美,倘若以儒家的审美标准看来,这恰是代表了一种温柔敦厚的人格理想,?矜而不争,群而不党?,弘毅宽厚,清平和允。有道是?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倘若不是集贤良淑德于一身,在荣国府这样一个人事复杂、矛盾交错的大家庭里,宝钗是不会深得恩宠,获得荣国府上上下下如此广泛的喜爱与赞誉的。
随风从时巧行事 宽厚豁达得人心
——世俗的社会人格
如果说宝黛从雅,是理想之子,那么钗就是从俗,是现实之子,是世俗化、现实性的审美范式和处世哲学的代表。黛玉纵容着她闺阁知识分子特有的感情,作诗、进行恋爱,沉酣于意境,听任自然地释放着她的性情,而宝钗则秉持着当时一般妇女的理智,做人、解决婚姻,把握着现实,有计划的适应着社会的法则。她所谓的?城府深刻,心思机敏,与时俯仰?——不过是要在那个社会取得一席之地,不为之所孤立,并实现?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之梦想的必然要求,是自我保护自我成就的无奈之举。
世俗的社会人格决定了宝钗?既要自己便宜,又要不得罪人?的行事准则,这也是为什么说她会?做人?的主要原因。宝钗冰雪聪明,善解人意,在与周围姊妹的相处中体现出一种长者的风度。她善于察言观色,能够设身处地的为别人着想,急人之所急,而在帮助别人解其所急的同时,自己也是不无裨益。最典型的例子就是?湘云兴邀海棠社,宝钗代摆螃蟹宴?。湘云在家作不了主,一月统共几吊钱,倘在园子里邀社摆宴做东道,一时兴了,回去免不得遭婶娘的抱怨。宝钗是一个有心之人,她不仅留意到了湘云的难处,更是记住了?这里的人,从老太太的起,连上屋里的人,有多一半都是爱吃螃蟹的,前日姨娘还说‘要请老太太在园子里赏桂花’这码子事,37回,?,有道是明里讨好不如暗里取巧,而今日恰逢?湘云邀社?一事,几桌螃蟹宴,既解了湘云之急,又讨得太太奶奶们的欢心。湘云自是感佩,把她?当亲姐姐对待?,贾母也赞不绝口,说她?细致,凡事想得妥当,38回,?,如此一举两得,敏智甚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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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钗遇事沉着冷静、头脑清醒,考虑事情合理且周全。能为母亲分忧、解劳,是恭顺良孝的宝钗十分着意的。?呆霸王?薛蟠调情遭痛打之后,薛姨妈又是心疼又是发恨,情急之下欲告诉王夫人谴人寻拿柳湘莲。一向沉着冷静、是非分明、通情达理的宝钗忙旁敲其母,语之其弊,一场将会给薛家造成?仗势欺人?之恶名的风波就这样被宝钗化解在只言片语之间了,47回,。再如薛蟠偶外出做买卖,薛姨妈犹豫不决,与宝钗商议,宝钗一番入情入理的话熨帖了姨妈的不安。由此看来,宝钗不似薛家幼女,反倒像薛家军师,许多棘手之事,似乎都是经过了她的冷静点拨而得以妥善解决。
宝钗理财治家,通晓庶务也是高人一等。与凤姐的干练泼辣、手段淫威相比,宝钗理家则是威而不露,从时而发,她深谙?幸于始者怠其终,缮其辞者嗜其利?,提出了使大家都满意的方案,?小惠全大体?,顺乎时势,合乎人心,众人心服口服。熙凤也暗自佩服。
虚怀若谷,宽以待人——这个名门淑女必备的美德,被宝钗诠释得淋漓尽致。对于别人的攻击,不到实在忍无可忍,她都因顾全大局而不加以追究。黛玉曾对她心怀敌意,屡次拿话刻薄,宝钗总装没听见,不与计较。面对恶嫂金桂的寻衅滋事,宝钗跟随其母前往劝解,虽说是丝丝入情、句句在理,可她的一腔善意,反倒遭来金桂无尽地羞辱讥讽。虽是羞愤难当,她却依然心痛其母而忍气吞声、宽容大度、大事化小,这般气度,也只有大家闺秀才得如此,83回,。
宝钗识时务,顾大体,全大局,做很多事情都是求得一个?大家有趣?。薛蟠南行经商带回些小玩物,她?除了自己留用之外,一份一份配合妥当?,然后?挨门送到,并不遗漏一处,也不露出谁厚谁薄?,如此之?小惠全大体?,连赵姨娘也为之感动,67回,。再如,宝钗过生日,专点贾母爱吃之物和爱听之戏。这个细节素来被人们认为是逢迎拍马、媚上讨好。而当我们细细品味文中的两个细节,就不难看出宝钗的机敏恭孝、用心良苦。贾母看见宝钗来了,喜她稳重和平。正值她才过第一个生日,便自己捐资二十两,唤了凤姐来交与她备酒席……贾母的上房摆了几席家宴,并无一个外客,只有薛姨妈、史湘云、宝钗是客,其余皆是自己人。贾母是主人,且自拿银子给宝钗过生日,本就识礼守份的宝钗自然是?客随主便?,怎好一味依着自己的性子来,?喧宾夺主?呢,倘若执意推让不点,反而矫情生分得会让贾母不悦,不如依着老太太的口味嗜好点上几样菜几出戏,落得大伙共同开心,贾母是长辈,宝钗是晚辈。正所谓?孝顺孝顺,三分孝七分顺?,晚辈再与长者的交往中,尽可能的满足其喜好,这便是孝顺。宝钗对年老的下人都会?让她一步,21回,?,更何况是年逾古稀的一家之长——贾母呢,宝钗的乖巧、柔和、孝顺、善解人意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她做出这种举动不足为奇,虽说难免一丝讨好之心,但鄙之为逢迎拍马的小人行径未免有失公允。
宝钗素来主张?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不关己事不开口?。她平时温柔平和、宽容忍让,尽量避免口角是非,卷入矛盾纠葛,却并非软弱可欺之辈,她以其机智敏锐和深刻的城府断然维护着其尊严与骄傲不被侵犯。宝玉拿她与杨贵妃相比,宝钗借题发挥,表达了心中的不悦,盛怒之下仍以冷静的方式?语带双敲?,巧妙的将?奚落?引到宝玉、黛玉二人头,30回,,恶嫂压丈夫惫怠欺婆婆善良也欲?将至宝钗?,而宝钗?察其不轨之心,每每随机应变,暗以言语弹击其志,金桂其不可犯,便欲寻隙,苦得无隙可乘,倒只好曲意俯就,79回,。
宝钗不仅是?四德?皆备,而且才识过人。经史子集融会贯通,诗词歌赋博才广收,甚至连《西厢》、《琵琶》?元人百种?也多有涉猎,学问自是十分扎实颇见功底。她能随意道出《唐诗品汇总序》中的?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来,谈论理财之道时又能顺手拈来《朱子文集大全类遍》之语,甚至于今已佚失的《姬子》之句?登利禄之场,处运筹之界者……?背之也是朗朗上口。除此之外,她的画论卓有见识,谈及颜料画具娴熟谙晓,医学药理知之甚笃,经验
, , ,,,,,, , ?,,,,,,,, 第页丰富言之成理,甚至于参禅悟机那一套也是了如指掌,娓娓而谈,滔滔不绝。
宝钗素来喜爱这?雅俗共赏?的酒令灯谜,而这?雅俗共赏?却也能恰如其分的诠释宝钗为人处世的风格。臵身于封建大家族中,面对复杂微妙的人际关系,宝钗秉持着本阶级的伦理道德对其这个?角色?的要求——温顺贤惠,宽容忍让,凭借着其聪慧机敏、善解人意,在若大的荣国府能够赞声四起,上下皆欢的立身行走。这些,均着实令人感佩。
藏心叠叠复重重 却有情难自禁时
——假面具总会在不经意间脱落
宝钗善?藏?,待人处世尚如此——?不关己事不开口,一问摇头
三不知?,对待自己的情感欲望依然这样。然而,欲望可以压抑可以掩饰,但不可能不存在,可以拒绝可以抵抗,但不可能消亡。宝钗是个怀春少女,她所接受的教育和行事哲学使她不得不将自然的情欲人欲深深的埋藏在潜意识中。在那个时代,情欲只能以社会,环境,所认可的方式表露出来,一旦越过界限,便要遭到?理性?的非议和谴责。稳重理智的宝钗通常情况下都能把握好这个界限,及时收回所忘之情,但与生俱来的对?真情真欲?的好奇与渴求,虽被打骂和不违?礼义之大防?等训教压抑着,躲到了心灵的某个角落,但作为人的固有因素,它终将存在,所以在某些场合,宝钗的至情至性也会不经意的流露。
?蓄而不张?是宝钗的性格特征之一,也是她惯有的行为作风。这个含蓄的女子,最初的一瞥不过是?脸若银盆,眼若水杏,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头上挽着黑漆油光的髻儿,蜜合色的棉袄,玫瑰紫二色金银色的坎肩儿,葱黄绫子棉裙,一色儿半新不旧的?……如此寥寥几笔,与宝玉、黛玉、熙凤黛熙凤等容貌着装的描绘相比,近乎白描。她虽有沉鱼落雁之姿,却质朴素淡,虽有?珍珠如土金如铁的家世?,却?看去不见奢华?,她?安分随时??罕言寡语?不作秀林之木,只做一位乖巧典雅的淑嫒。故而?人谓装愚?。正所谓?大智若愚??大有若无?,宝钗并非?真愚?而是?真智?。她有着妙龄少女罕有的敏锐,深刻的洞察力和?识时务?,选择了?藏?与?蓄?的处世方式。她不虚夸不张扬,沉静矜持、含蓄典雅,可谓?淑嫒?之至境。在《皇恩重元妃省父母 天伦乐宝玉呈才藻》一回中,当宝玉搜索肚肠,应命题联之际,宝钗转眼瞥见?怡红院?一首起稿内有?绿玉春尤倦?,便趁众人不理论,推他道:?贵人因不喜‘红香绿玉’四字,才改了‘怡红快绿’,你这会子偏又用‘绿玉’二字,岂不是有意和她分歧了,况且蕉叶之典故颇多,再想一个改了罢。?宝玉见宝钗如此说,便拭汗说道?我这会子总想不起什么典故出处来,?宝钗笑道?你只把‘绿玉’的‘玉’字改为‘腊’字就是了。?宝玉道:?‘绿腊’可有出处,?宝钗悄悄的咂嘴点头笑道:?亏你今夜不过如此,将来金殿对策,你大约连‘赵钱孙李’都忘了呢,——唐朝韩愈咏芭蕉诗头一句‘烛无烟绿腊干’忘了么,?宝玉听了,不觉洞开心意,笑道:?该死该死,眼前现成的句子竟想不到,姐姐竟成了一字之师了?……宝钗……一面说笑,因怕他耽误工夫,遂转身走开了……而黛玉安心今夜大展其才,将众人压倒,不想元妃只命一匾一咏,倒不好违谕多做,只好胡乱做了一首五言律应命……此时正因未得展其才而心中不快。因见宝玉构思太苦,走至案旁,知宝玉只少?杏帘在望?一首,因叫他抄录前三首,却自己吟成一律,写在纸条上,搓成个团子,掷向宝玉跟前,切不论才学上宝钗、黛玉的不相上下,相对于黛玉的尖、露,宝钗更显稳蓄。
宝钗所居蘅芜院,满栽藤萝、薛荔等香草,这些攀缘植物,柔软蔓生,依附他物而上,就某个侧面而言,不能不说是宝钗‘隐而不张却坚忍不拔’,意图通过劝导夫君立身扬名来实现自己?好
, , ,,,,,, , ?,,,,,,,, 第页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性格的一种象征。不过宝钗的这个性格并不能简单的诠释为?追求现实功利之欲?,它是封建时代倍受压迫、处处遭禁的女性对男性的期望和寄托。她具备了封建社会女子最完备的美德,奔的是封建社会女子最高的出路……然而,残酷的封建社会却硬要求女子只能被动的依附男子而不能主动地追求自己的梦想,在一个女子无所作为的社会中,她只能将自己的梦寄托在享有大范围权利的男子身上。有道是?一人高升,福荫后世?,只有她所从之男子成功了,她生命的归宿才有可能是幸福的。所以没有一个世俗的女子不期望自己的亲人,丈夫,?读书明理,走经济仕途?。夫有治国才,妻有停机德,夫显妻荣,这才是封建时代婚姻的最高理想。事实上,世俗之人会自然地产生?功利之欲?,但这并不是什么过错。而于薛宝钗而言,所谓?功利之欲?,也不过就是做一个?显贵之妇??淑仪之典?,这可是封建社会女性的最高境界,一如花中牡丹,?艳冠群芳?,63回,。
人常说宝钗是个无情的冷美人。故常拿她比于冷香丸,冷香丸四时名花均为白色,其花蕊之药性均有清热解毒之效,雨露霜雪有均为凉性之物,故而突出了一个?冷?字。宝钗的?无情?不是冷酷,而是更近于一种?冷静?,在理智与情感的对峙中,她常常是将情感掩盖在理智之下而呈现出?无情?之态。许多人将?金钏投井,宝钗语慰王夫人?视为宝钗冷酷无情趋炎附势的罪证。可试想当时的情景,?宝钗来到王夫人房里,只见鸦雀无闻,独有王夫人在里间房内坐着垂泪?,宝钗来的目的是劝慰,表面上是抚慰王夫人丧仆之痛,实际是帮助
王夫人缓解心头的不安——毕竟金钏的死是王夫人一手造成
的。这个目的就决定了她只能说?失足掉下??多赏些银子? 之类的话语。我们总不能要求宝钗来到姨妈王夫人的房中痛斥王夫
人,悲悼金钏,一任情感奔泻,正义伸张,这显然是荒谬不可行
的。毕竟事情已经发生了,亡者已逝,生者犹存,而宝钗着意
的是如何处理生者面对的混乱局面。尽快的解决问题,将双方的损失和伤痛降到最低点。况且倘若宝钗真是面热心冷、狭隘自私、斤斤计较的无情之人,她也不会主动将自己的衣裳送于金钏装裹而毫无嫌忌。这般的体恤与顾全大局,不是每个大家闺秀都做得到的。再如,对?尤三姐自刎,刘湘莲遁入空门?之事,宝钗听了,并不在意,只道了一句?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这也是他们前生命定?便话锋一转,谈到了薛蟠贩货归来设宴酬同伴的事情上去。这一细节也多为人们所垢病。然而尤三姐只不过是?珍大嫂的妹妹三姑娘?,且不论远亲近亲,估计平日连面也难得见上几次,感情之疏淡不在话下。若提到闻之便掬伤心泪的举动,可能会出自敏感脆弱的黛玉,她会由人及己,悲生命之无常,而理智现实如宝钗若有此举只会显得虚伪矫作。她叹上一句?世事无常?便将话题转入眼前,这等的冷静现实也是这个世俗女子素来的行事作风。由此看来,其所谓的?无情?也不是没有价值。有道是?纵是无情也动人?,看似无情之宝钗,其面对问题之冷静,解决问题之理智给我们带来的影响力是难以忽略的。
顽固强大的封建势力丑恶而污浊的环境使宝钗舍弃了对自由的追求,选择了适应社会,巧妙地避开了直接地对抗,因势利导的实现自我。她也曾努力压抑内心的爱情,要把?人欲之私?纳入?理学?的框框,然而,至情至性的天然张力无时无刻不与其主观压抑相对峙, 这?藏?与?难藏?,?抑?与?难抑?的对立真实地流露出宝钗灵魂深处的矛盾与痛苦。好在宝钗还有着现实与坦然的性格,这个?受得富贵,耐得贫贱的女子?,家资万贯时不见她娇逸豪奢飞扬跋扈,一朝破落之际也能坦然视之,平静面对。
这个豁达的人生态度,也算是她悲剧命运的一线生机,黑暗人生路上的一丝
, , ,,,,,, , ?,,,,,,,, 第页光亮,这份豁达,让她不会因一无所有而痛苦不堪,也不会因百历变故而万劫不复……她会收拾起浑身的伤,满心的痛,呈现出一如既往的平和、优雅、坦然,做事实所应允她的事,做现实推卸不掉的事,而且是尽心尽力的……
或许,和宝玉的执着、不同流俗相比,她似乎仍缺乏了令人敬佩的抗争的勇气,但我们不得不为她现实而理智的抉择而首肯。毕竟一个人只能去适应社会,而无法要求社会去迁就他,倘是与时代的主流意识相对立,纵使他是站在时代的潮头,纵使他身上闪烁着进步思想的光辉,依然难以摆脱为世俗价值所拒斥的命运。这些,是命运对她所开的一个天大的玩笑,才是她真正的悲剧。
封建社会对女子的束缚之深、迫害之重,单从一个薛宝钗身上就能看出些许的端倪来。这种淑女形象,与当代的淑女可谓是大相径庭,她们有太多的约束,太多的顾及,太多太多的无奈……也就是这些个?太多?,经历了几世风雨飘摇的《红楼梦》最终曲终人散 ,?十二钗?从此各奔东西,造成了这无法挽回的悲剧,
作文十:《红楼梦人物评析·薛宝钗》3300字
长期以来,在《红楼梦》所塑造的众多个性鲜明的人物中,宝钗无疑是最难定性的一个,人们无法简单的将她划入“好人”或“坏人”的行列。她既是“无情”的,也是“动人”的。从“人”的角度讲,她遵从着她认可的道德、信念、理想,与时俯仰地活着。从艺术魅力上说,她性格的多面性引起了从未停止的争论,成为文学史上“反角正写”的经典。从思想意义上看,宝钗的形象对作品主题的表现无疑起着重要的作用。宝钗动人的一面代表着封建礼教“温情”、“美好”的表象,是极具诱惑力的。但读者可以通过宝玉对她由昵而敬之到弃之而去的过程,领悟到了所谓世俗理想的本质,在令人目眩神迷的表象背后,竟是如此的庸俗和冷酷。
《红楼梦》第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是相当耐人寻味的一节。占花名儿抽签时,黛玉抽得一支“风露清愁”的芙蓉花签,芙蓉花也即莲花。宝钗掣得的是牡丹花签,诗云:“任是无情也动人”。作者为什么选择这两种花来分别比喻两人呢,我们可以从宋代周敦颐所写的影响深远的《爱莲说》中找到答案:“世人甚爱牡丹,予独爱莲之出淤泥而不染,??牡丹,花之富贵者也;莲,花之君子者也。??莲之爱,同予者何人;牡丹之爱,宜乎众矣。”莲花与牡丹的这种对比正契合了作者对世俗理想的叛逆之心。宝钗代表着那个时代备受推崇的“美德”,她的广受好评,正如人们对牡丹的爱,是“宜乎众矣”。但作者对此却是不屑的,他独爱芙蓉花的真性情。所以,作者撇开了众多称颂牡丹的诗句,单挑了全唐诗中唯一说牡丹无情的诗来配宝钗,无疑是饶有深意的。
一、宝钗的“动人”
在“花招绣带,柳拂香风”的大观园,黛玉、宝钗无疑是美中魁首。相对于“娇袭一身之病”的黛玉来说,宝钗的健康美又要略胜一筹。她“脸若银盆,眼若水杏,唇不点而丹,眉不画而翠”,比黛玉另具一种妩媚风流。怪不得宝玉为她的雪白一段酥臂,竟然魂悠悠出窍,被黛玉讥为“呆雁”。曹雪芹把宝钗的美表现为一种雍容娴雅之美,倘以儒家的审美标准看来,代表的是一种温柔敦厚的人格理想,“矜而不争,群而不党”,正与她的“安分随时”的性格相契合。
论才情,她也堪与黛玉比肩。黛玉是灵气充溢的“仙才”,而宝钗则是“全才”。她经史子集融汇贯通,诗词歌赋博采广收,甚至连《西厢》、《琵琶》“元人百种”也多有涉猎。她能随意道出《唐诗品汇总序》中的“杜工部之沉郁,韦苏州之淡雅,温八叉之绮靡”来,谈论理财之道时又能顺口道出《朱子文集大全类编》之语。除此之外,她对画论也卓有识见,谈及颜料画具娴熟谙晓;医学药理知之甚笃,经验丰富言之成理,甚至于参禅悟机那一套也是了如指掌,可谓博学杂收无所不能。如此才情卓著,为她的“动人”凭添了优雅智性的神韵。
然而,才、貌并不是宝钗的最动人之出,曹雪芹要表现的,是这位“品格端方”女子的“人情练达”之动人。在这方面,率性而叛逆的黛玉是难以望其项背的。古语云:“事上谄者,临下必骄”,而宝钗竟可以两全,以至贾府上下,无有不说她好的。连深爱黛玉的作者也忍不住赠了黛玉一句:“莫怨东风当自嗟。”黛玉放纵着闺阁知识分子特有的感情,写诗作画,沉溺情感,一任自然的纾放着她的性灵。而宝钗则秉持世俗的理智,谨守封建妇德,几乎放弃个人的感情和追求,尽心尽力地维持着封建时代贵族女子正统风范,一步一步实现她的“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的人生理想:夫有治国才,妻有停机德。这也是封建时代女性的最高人生理想。宝钗的所有人情练达都因这个最终理想而带了明显的功利色彩,将纯情少女本该有的朝气和灵性完全掩盖了。但在统治者眼里,宝钗的品行却是最合心意也是最动人的。
二、宝钗的无情
《红楼梦》中,黛玉是最为感性的人物,她游离于世俗之外,只管诗意的活着。而宝钗
却是最理性的人物,她是现实的活着,努力于“做人”而非“做诗”。理性的冷静不仅使宝钗在活色生香的大观园兀显了“品格端方”的大家仪态,也给她笼上了“无情”的色彩。
宝钗的无情首先表现在对待自己的情感上。在第三十四回,她去探望受笞的宝玉,情切之下说道:“早听人一句话,也不至今日。别说老太太、太太心疼,就是我们看了,心里也-??”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自悔说得急了,不觉就红了脸。这处描写是最传神的。宝钗毕竟是个怀春少女,但她所接受的教育和行事哲学使她不得不将自然的情感欲望深深地隐藏起来。而潜意识中的至情所在,却不是森严的礼教和严苛的自律能抵制的了得,所以在某些场合,宝钗的真情就会不经意地流露出来。当然这种“失态”会很快被她根深蒂固的理性发觉并制止。她惯于“装愚守拙”,“一问摇头三不知,事不关己不开口”,宁可泯灭自然天性,生生将自己变成一个随时俯仰,随俗媚俗的“木美人”。这般毁心弃性,丧失自我,已不是一句“无情”所能负载。它既是她个人人格的悲哀,也是那个时代整个人性的悲哀。
在对待他人方面,宝钗的冷静与理智也很令人惊异。“悍妇”如王夫人,尚且对逼死金钏感到不安;无恶不作的“薛呆子”也对好友的“冷遁”感到伤心。而青春年少的宝钗在这两件事上的反应却是无比冷静,她没有表现出一点人性的怜悯和同情,只想着如何安慰王夫人,如何安顿跟随哥哥的家人。滴翠亭外,她以“金蝉脱壳”之计全身而退,远离了祸患,却是以牺牲无辜的黛玉为代价,让黛玉在一众下人中更失人心。如果说明哲保身尚有可原,这等损人利己行径已彻底暴露了她人性中虚伪冷酷的阴影。封建礼教所期望她的以及她自己所追求的“完美人格”,在自欺欺人的鲜美外衣下,掩不住可怜而可卑的本质。
甚至对待至情至性的个人情感,宝钗也能做到“无情”。她的一生并不是为恋爱而来,而是为一场理想的婚姻而来。所以在理智与情感的对峙中,她总能将情感掩藏在理智之下,呈现出“无情”的淑仪风范。世事洞明的她,早已看出宝黛之间的爱情,却仍能置若惘闻。她的确常常巧妙地排挤黛玉,但更多的是出于利益的考虑。在那场轰轰烈烈的骗婚闹剧中,她任由家长将嫁衣披在自己身上,居然没有发出一点声息。以至当她已身为宝玉的合法妻子,而宝玉却以众所周知的方式怀念黛玉时,她所想到的也只是如何才能使他恢复正常的心智,以考取功名,让她得到梦寐以求的夫贵妻荣的结局。怎奈宝玉是情根深种,“空对着,山中高士晶莹雪,终不忘,世外仙姝寂寞林。”失去了人生最后的慰籍,他终于也遁却了红尘。留下宝钗,独自品味着“金玉良缘终悲苦,琴边衾里总无缘”的凄凉。
三、宝钗与黛玉、熙凤的对比
大观园里,最“动人”的莫过于钗黛二人。宝钗的美貌多才使人自然而然地将她与黛玉进行对比,但她以自己的“无情”区别于黛玉。如果说林黛玉体现了曹雪芹精神上的理想追求,薛宝钗便是他世俗理想的具体化。这样理解就能明白,宝玉爱黛玉而娶宝钗是必然的。钗黛两人性格的矛盾,实际上反映了作者内心的一种彷徨。一方面,他反叛自己出身的阶级,以及这个阶级所代表的道德观念。另一方面,他对这个阶级并非没有一点留恋。他在进退之间无法决断。只有当他终于挣脱了宝钗精心编织的温柔乡后,他的理想才能得到最终的升华。所以,宝钗的形象对作品思想意义的深化,起着比黛玉更为重要的作用。换句话来说,宝钗“动人”的一面越突出,宝玉最后取黛舍钗的思想意义就越大。
宝钗对旧式大家庭的管理能力和心计又会使人想到王熙凤。但宝钗又以她的“动人”区别于王熙凤。使宝钗这个形象更具魅力的是,她的无情并没有表现得像王熙凤一样赤裸裸,她的冷酷与势利是完美地掩藏在大家闺秀的优雅中的。因此尽管她与王熙凤有着许多本质相似之处,贾府上下却从来没有人拿她们对比。生长在类似的家庭环境里,使宝钗和凤姐一样,养成了算度精确的习惯。但王熙凤的目光显然要短浅得多,以致给人以吃人不吐骨头的恶劣印象,为自己种下祸根。宝钗是懂得“小惠全大体”的,她不但能确保统治者的利益,而且能使上下人等“欢声鼎沸”。这种精妙的技巧,正是宝钗寓无情于动人中的具体表现。
红楼一梦悲金悼玉。作为传统道德的信奉者和追随者,宝钗虽想实竭力现自己的人生价值,争取理想的婚姻生活,但最终还是难脱罗网,成为礼教的殉葬者。薛宝钗的悲剧是整个时代的悲剧:她恪守封建礼教的信条,却仍难免成为礼教供桌上的牺牲品。这是强弩之末和末世辉煌的矛盾,体现历史更替时期人们的茫然和困顿。找不到合适的生存方式和行为标准,就不可能摆脱命运的悲剧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