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抬眼，天际的夕阳便映入眼帘，忽而又忆起多年前那个黄昏：同那人并肩看夕阳，互相追逐，打赌救白鸟，往事迷离，如烟转瞬便消散，他眼中少有的几分笑意，在片刻后便化为愧疚。
一只乌鸦自天边飞过，徒留一声鸦鸣响彻于耳畔。“乌鸦么……”眼中含着几许复杂之意，下意识便催动轻功追向乌鸦。他的速度，从来是天下第一，除非……那人复活，否则，就连飞鸟也不会例外！
飞身将乌鸦揽入怀中，一如当年那人救白鸟的场景，不过一人为黑，一人为白，一鸟为鸽，一鸟为鸦。眼神黯淡了些许。
他并不是这么多愁善感的人，只是，为了在这乱世中生存，他实在太累了。曾经有那人护着他，保他安宁，但是现在呢……现在，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怔忡了片刻，眼帘微垂，嘴角勾起一丝自嘲的笑，现在后悔又如何，当初明明是自己将他抛弃了……
不经意间，乌鸦已自他怀中挣脱而去，只有一根黑羽留在地上。他看着那黑羽不知如何是好，良久之后，终是弯腰拾起了那黑羽。
“墨鸦……”
如此轻声喃喃，却未曾注意到一旁树上闪过的黑影，不过，就算注意到了，又如何？
他早已不是当初的白凤，终究还是…….不一样的……
唇边无意勾起浅浅的笑，旋即却又叹了口气，墨鸦的死一直都是他心中的一道坎。他不知道自己对于墨鸦究竟是什么感情，是兄弟之情？又或是，爱恋？
皱眉苦笑，现在想这些又有什么意义呢……自是唤谍翅寻了赤练便转身离去。
“小子，几年未见，怎么还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啊。”树叶微微晃动了一下，男人的声音带了些恨铁不成钢，残存于斑驳的树影间。
……
卫庄已经失踪很久了。
白凤傲立于树杈之上，冰冷的眸似是无意般地扫过足下的树林，又不着痕迹地收回，片刻后，又定格在了那红衣女子的身上。
白凤相信卫庄的实力，自然不会去担忧卫庄的安危，赤练则不然。她也相信卫庄的实力，但是，却会一直担心他。
一个痴情的女子。
不过，她终是得不到自己所期盼的爱。
因为，她爱错了人。
心下默默叹息，忽听得树丛中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眼神忽变得有些凌厉，见到来人是为流沙之人后眼神不由柔和了些许。
有些意外地斜瞥着麟儿身后的卫庄，不语。
卫庄失踪了这么久，究竟，是有什么事？眉稍稍皱起，又在片刻后被抹平。
与此同时，赤练眼中的泪，也是渐渐隐去。不过，卫庄倒是少有地同她寒暄了几句。
待二人间那寥寥数语话尽，流沙众人便启程朝着墨家众人暂居之处行去。
那是张良同卫庄商量好的。
白凤挑了挑眉，眼神扫向身后：“呵。”
卫庄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解决了吧。”
“是。”勾起一抹冷笑，随意答道。
赤练有些担忧地看了看白凤，却仍是一语未发，犹豫片刻，终是回头跟着卫庄离去。
“出来吧。”
轻轻从树梢飞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了地上，脚尖依旧踮起，这是他多年来一直保持的习惯，为了防止哪怕一丝意外。
因为他说过，要连着她和他的那一份活下去！他不会让自己身处危险，为了她，和，他。
四周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静得可怕。
“出来。”他有些不耐，冷着脸继续重复着这两个字，冷清的声音莫名地有些悦耳。他的时间不多，若赶不上与墨家的谈判，怕是又少了一番好戏看。
“想不到，小子你已经长这么大了。”熟悉而陌生的墨色身影映入眼帘，唇角勾起的邪魅的笑让他觉得有些刺眼。慵懒的声音带了几分沧桑，可惜，白凤未能注意。
他瞳孔猛地一缩，随即立刻回复往常：“人，都是会变的。”
“……”他侧头注视着少年俊美的面容，有些怔神，“好久不见，你变化真大呢，小子。”
“我没变。”白凤抬眼直视着墨鸦的眸，“变的是你心中的那个我。”他的眸曾经是那么清澈，美得恍若天上所有，但是现在却已染上了尘世的污浊。
“哦？是么。”他蓦地有些心疼，却未能改去戏谑的语气。
两个人，竟是同时保持了沉默。
“混蛋！”树丛中，一名蓝衣女子握紧了拳，指甲狠狠地戳入掌心之中，“伤还没好就出来乱跑！现在碰到白凤了，活该！”言尽，咬紧下唇，不悦地说着，一旁的紫衣抿紧了唇，一语不发，眉梢隐着几分忧虑。
白凤依旧冷冷地看着他，他以前从不会这么看他，但是，现在，毕竟不同了。
“还有事么。”语气平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感情，墨鸦抬眸看着他，欲言又止。
“没有。”犹豫许久终是如此道。
白凤早已不是当初的白凤了。在时间的磨砺下，白凤早已脱去了当初的单纯任性，他早便料到了，但是仍是心如刀割。
因为不管如何，他始终还是爱他的。不管他是否能记得他的付出。不管他是否爱他。不管他是否会为了他心疼。他永远不会后悔。
“那我就先告辞了。流沙还有要事。”白凤潇洒地转身，没有丝毫见到故人的欣喜。
“蓝雀，紫莺。我知道你们在。”紫衣女子缓步走了出来，跟在她身后的蓝衣女子愤愤地骂着墨鸦是笨蛋。
“别说了。”紫衣女子紫莺皱眉看着蓝衣女子蓝雀，“这样没有丝毫意义。他不会听的。墨和小白的脾性你是知道的。”
“那我们就放任他去吗？墨身上的伤那么严重，白凤看到不会自责么？墨的死原本就带给了他很大的心灵创伤！好不容易小白才接受啊……”蓝雀咬着下唇，眼眶微红。
紫莺不语，低头叹息。
墨鸦自始到终都未曾插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们。此时却是缓缓启唇：“这件事你们别管了。我会去找那小子好好谈谈的。”
……
“解决了？”卫庄并未回头，直视前方冷冷道。白凤不答，眯眼看着前方。赤练单手叉腰，勾起一抹妩媚而危险的笑，有些不悦地瞥了白凤一眼，白凤并未在意。卫庄也未曾因白凤的不言而动怒，依旧是一副冷冷地模样，领着流沙众人向墨家那在桑海的暂居地行去。
不多时便看到了盖聂击退星魂之景，卫庄淡然开口，只几句话便让星魂悻悻离去，流沙可不是寻常势力。
“碧血玉叶花！”墨家流沙正对峙之时，盗跖惨然的声音响彻天空。白凤眸中稍有了些许波动，便在片刻后被掩去，唇角不经意勾起一丝不屑地冷笑。
“呵。”踮了脚，不屑地冷哼，却轻到无人听闻，蓝眸中的漠然更显，抱臂而立，毫无动容。
墨家众人则对着地上枯萎的碧血玉叶花悲泣——谁也不愿意看到那墨家的镜湖医仙端木蓉就这般死去。
脚步声渐起，一个一身儒服的人就如此出现在两拨人之间。
“张良先生！”墨家众人皆是惊呼，将那人看作天降之救星。
“子房，你来晚了呦~”赤练妩媚地勾唇笑道，却是顿时将墨家众人的希望浇灭。
微风拂过，树叶飒飒地响着。白凤微眯眼，眼角泛起丝丝笑意。蓝雀和紫莺？好久未见，不知她二人如何。旋即又回了神，侧头附和赤练对墨家的嘲讽。流沙和墨家合作绝对是有益的，那群人如此不知好歹，那便没有合作的必要了。
他本以为这合作是谈不成了，不想这张良只需寥寥几语便令得流沙墨家化敌为友。
他扭头看向一边的机关无双，眸中的冰冷稍减。无双也回来了，可惜，苍狼回不来了。他闭了眸，掩去眸中的几分失落。
除了那山崖，流沙也是有暂居之处的。卫庄便命赤练领了那墨家之人去各自的住处。
“想必你也是见到他了。”赤练妩媚地身影渐渐淡去，卫庄淡然开口。
白凤抬眸，不语。
“当初他伤得很重，几乎没有痊愈的可能。”卫庄面不改色，直视着白凤如此道。
白凤微垂了眼帘：“所以你的意思是，现在的墨鸦，不是他了？是么？”
听闻白凤此言，卫庄只是眼中更添了几许不屑，却未曾有其他过多反应。“你应该明白，你是流沙四天王之首。”
白凤忽的有些怔忡，抿紧了唇。他已经不同往日般潇洒了，虽看似自由，却被束缚在流沙，仅仅只是为了变强……
“卫庄大人，我明白了。”他决绝地转身，摒弃一切贪妄。
初一:曾歆语
